“不敢不敢。”老脖慌忙解釋道,“我哪算什么工頭啊!無非就是帶三五個人,算是老工帶新工,談不上工頭。”
“老工人?”
“對對對,你別看我歲數不算大,但手藝好,主要還能講兩句東洋話,不多,但簡單的還能對付兩句,鬼子偶爾讓我傳個話。”
江連橫應了一聲,話鋒一轉,卻說:“認識一下,江連橫。”
“道哥?”老脖驚詫道,“哎呀,我就這么點小事,你真是太給我臉了。”
江連橫擺了擺手說:“老脖,今天我做一回主,你欠和勝坊的賬,一筆勾了,咋樣?”
聞言,老脖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驚喜,可這驚喜又稍縱即逝,取而代之的,卻是更深的惶惑與不安。
他收起下巴,腦子里轉得飛快,旋即突然開始“咣咣”磕頭。
“道哥,這錢我肯定還上,一個月,我砸鍋賣鐵不過了,我也肯定還上!”
身后的火將立刻掄起右手,反抽了他一記耳光,罵道:“你他媽的,給臉不要臉,是不是?手腳不想要了?”
“別別別,要臉要臉!”
老脖連忙側過身,端起肩膀躲閃,哀求道:“道哥,要不……你先說說準備讓我干啥,也好讓我心里有個底啊!”
江連橫笑了笑說:“不用你偷,不用你搶,不用你殺人,不用你頂包。其實就一樣,把你手上帶的人借我用用。”
老脖叫苦道:“幾位大哥,我這身份說好聽點,在廠里叫個班長,其實就是個屁!他們也不是我的人,我咋借你用啊?”
“誰不聽話,你告訴我,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。”江連橫接著說,“另外,你把奉天發電所的各個把頭兒的名字,全都告訴我,這字據上的五百塊錢,就算拉倒了。”
這一次,不光是老脖,就連鐘遇山等人也沒聽明白。
“道哥,你這是……要干啥呀?”
江連橫站起身,重新將洋帽戴好,笑著說:“我要當把頭兒,奉天最大的把頭兒,總把頭兒!”
說完,他又轉過頭,看向老脖,“記得幫我給他們帶個話!”
…………
回到家宅,江連橫補了個覺。
頭睡覺之前,他又吩咐了韓心遠和鐘遇山,動用江家的全部關系和眼線,打探宮田龍二的住處。
同時,又在省城里到處搜羅東洋工廠中大小把頭兒的消息,或是威逼,或是利誘,向他們帶去江家的致意和問候。
此時的奉天,雖然已經介入不少東洋財閥,但大型工廠還不多見。
除了南鐵株式會社這個龐然大物以外,礙于條約限制,不少工廠還需跟華資合辦,才能獲準經營,處處受限。
正因如此,小東洋才提出廿一條,意圖趁火打劫,擴大其在關外的利益。
江連橫的行動并未遇到任何波折。
奉天城內,若論財力,江家當然不是首富;但若論心狠手黑,江家則是當仁不讓。
何況,省城內外的商紳,但凡開了眼的,都曾聽聞江連橫能跟張老疙瘩說上話,當然愿意幫忙賣個人情。
論跡不論心,張老疙瘩跟所有奉天人一樣抵制廿一條。
而且,他眼下正急于討好方大頭,自然也在配合當局制造輿論,給東洋施壓,甚至就連張家的大公子都身在抗議活動之中。
畢竟,大總統將密約泄露,目的便是掀起輿論,吸引列強關注,從而尋求制衡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