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連橫靠在沙發上,閉目養神道:“回遼陽去,原先干什么,現在還干什么。他要是接受不了,就讓他走吧!”
劉雁聲愣住,連忙勸說:“道哥,溫廷閣熬了兩年,好不容易才升上來,都已經站在門口了,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讓他回去,不太好吧?”
“他能耐太大,我現在得專心應付榮五爺,寧要十口爛刀,不要一把好劍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劉雁聲遲疑片刻,終究沒敢再勸,“好,那我現在就去跟他講。”
此時,窗外陰云密布,鉛灰色的天空似乎行將下雪。
劉雁聲有些落寞地離開江宅。
江連橫獨自靜坐了一會兒,緊接著忽地叫來王正南,吩咐道:“南風,你去趟小西關,先去‘和勝坊’,把老鐘叫過來。兩個時辰以后,再去‘會芳里’,把老韓叫過來。”
“明白!”王正南立刻應聲而去。
“西風!”江連橫又道,“去聯系一下你手底下的小靠扇,挑嘴嚴的,讓他們最近盯著點這倆人。”
“這就過去!”李正西領命遠走。
“東風!”江連橫繼續吩咐道,“你現在馬上坐車去火車站,看住溫廷閣。”
“好!”
“等下!這回你倒痛快了,我還沒說完呢!”
江連橫叫住張正東,將其拉過來,低聲密語幾句,方才讓他去抓緊行動。
……
天色漸漸黯淡下來,時間過得很快。
沒一會兒的功夫,鐘遇山便應邀趕到江家大宅。
走進客廳,發現屋里只有江連橫一人,他便頓時警覺了起來。
“道哥,你找我?”
“坐!”
江連橫遞給他一支雪茄,一開口便化解了對方的警覺:“老鐘啊!我都跟你說多少回了,那個林隊長,是張老疙瘩宅院的衛兵隊長,他去你那玩兒牌,別記賬,你咋老忘呢?”
鐘遇山愣了愣,稍稍寬心道:“道哥,他……來找你了?”
“西風正好碰見他,才跟我說了這事兒。”
“哦!道哥,不是我不懂事兒,那林隊長玩兒得太大,你要老讓他輸,他還不高興,你要讓他贏一把——得,弟兄們這一天就算白干了。”
“唉!”江連橫嘆聲道,“忍忍吧,最近家里有事兒。越是在這節骨眼兒上,越是不能得罪這幫小鬼兒。關鍵時候,他們要是給你使個絆子,后悔都來不及!”
鐘遇山莫名打了個冷顫,蔦悄瞄了一眼江連橫,卻問:“道哥,家里……出啥事了?”
江連橫也不瞞他,立時便將榮五爺拍那珉過來說和的事兒,和盤托出。
一邊說,一邊暗中觀察鐘遇山的神情變化。
言畢,江連橫猛地拍了下大腿,卻說:“你瞅瞅,這叫什么事兒呀!大總統想當皇上,也就算了,前朝那幫過時的老登,他們還跟著湊熱鬧。”
鐘遇山吞了一口唾沫,支支吾吾地點頭道:“是是是,多少有點沒眼力見。”
“老鐘,你也是江家的元老,當年我爹砸白家窯的時候,你就在。我呀,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。”江連橫若無其事地補了一句,“誒?老鐘,你不是旗人吧?”
聞言,鐘遇山頓覺喉嚨又干又燥。
他太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什么人了。
當年,江連橫手持開山斧,在和勝坊活劈了十來個人,他就在現場,親眼見證。
那時節,血雨翻飛,至今回想起來,仍然令他隱隱犯嘔。
面對這么一號人,要反,就得必勝;要是輸了,就趁早自我了結拉倒,千萬別搞負荊請罪那一套。
鐘遇山明白,對江連橫而言,什么往日恩、舊日情,屁都不是。
千日交心千日好,但只要有一次對不起他,即便是天大的恩情,也統統一筆勾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