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隔壁屋呢!下了藥,且醒不過來呢!”
江連橫暗自點頭。
要做“美人局”,先得保證“美人”的安全,這間房想必就是給那侍應生小顧準備的哨口。
“這回,你可以說說,你們這局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吧?”江連橫問。
這一次,薛應清難得沒有插科打諢,終于將她這一伙人布下的局,清楚明白地和盤托出。
倆人都是線上的合字,心里門清,很多事兒便無需掰開了、揉碎了細論,僅三言兩語便交代清楚了。
火點名叫蔡耘生,生于安東縣,祖上是在旗的漢人,不是什么大官兒,因此當年未曾從龍入關。
蔡家人不擅四書五經、八股科舉,因此沒過多久,便官途中落,但尺有所長、寸有所短,這家人考功名不靈,但經商頭腦卻相當了得。
安東地處遼東偏南,臨江而立,同高麗國僅一水之隔,小東洋成事兒以前,這地方便是兩國貿易往來的橋頭重鎮。蔡家人在此地立柜,東西跨兩國,南北通三省,到了朝廷末年,已然成了當地巨富。
其后,東洋并下高麗,萬事鬼子優先,蔡家人的生意便因此而受到重創。
起初,蔡家的老太爺在的時候,尚存骨氣,堅決不跟小東洋合作。待到日俄戰罷,安奉線的鐵路,都歸小東洋,高麗又成了鬼子的后花園,蔡家的生意想要維系,便不可能不跟小東洋打交道。等到老爺當家的時候,漸漸跟小東洋熱乎起來,家里的生意便也枯樹逢春,再添生機。
薛應清這伙合字,從去年開始,就已經盯上了蔡家少爺蔡耘生。
不過,這種世代經商之家,本身就算半個合字,雖然不屬明暗八門之內,但也同在市井江湖之中。
人家走南闖北,見多識廣,豈能不知人心險惡?
種種江湖騙術,就算沒遇見過,那也必定聽見過,怎么可能隨便受人誆騙?
有常在外跑生意的家里人,替蔡耘生繃著一根弦兒,他便與營口的喬二爺不同,沒那么容易上當入套兒,就算吃虧,也虧不到哪兒去。
正因如此,薛應清等人才會費盡周折,引著蔡耘生來到大連。
這叫調虎離山,使其孤立無援!
在此之前,薛應清便已經在安東,跟蔡耘生交往了近一年的時間。
等到了大連,豺狼虎豹,早已在此靜候多時。
在什么地方下榻、去什么地方消閑、聽見什么風聲,要見什么人物……蔡耘生覺得是興之所至,殊不知早已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,所到之處,身邊總有局內之人。
那位問了,有這么神么?
這可不是仨瓜倆棗的小騙,而是叫人血本無歸的巨騙,不神,不神怎么能成事兒?
單拿大和旅館的康徵來說,擱匪幫的行話講,便是“水香”、“料水的”,專門負責站崗放哨。
薛應清等人是騙,自然不用那么大的排場,但卻是相通的作用。
康徵提早半年就來了大和旅館,抓闖虎,是個實打實的誤會,他真正要防范的,其實是蔡家老爺派人來找蔡耘生。身在局中,本是“好夢一場”,家里來人,一戳,醒了,局就毀了。如有風吹草動,便盡快轉移。
其他人各有分工,自不必細說。
江連橫聽罷,疑惑地問:“這個蔡耘生,看起來也不小了。家里既然是做生意的,怎么沒練練他?”
“誰跟你說沒練?”薛應清笑道,“只不過是練錯了地方,留洋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