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不是更應該見過世面?”
“得了吧!”薛應清趿拉著一雙藍繡鞋,翹起了二郎腿,“留過洋的,才好上手呢!這幫傻愣子,喝了點兒洋墨水,回來以后,就開始講‘自由戀愛’了。他們那圈子里的人吶,都看不起‘門當戶對’這說法,羅曼蒂克才叫時髦吶!”
說著,她便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。
“從古至今,‘燕’字門兒的生意,都沒這么容易過。要是擱在以前,還得編個故事,什么賣兒賣女啦,貪財的舅舅、狠心的后媽什么的,現在變啦,窯姐兒都叫miss了,哈哈哈!”
江連橫頻頻點頭:“世風日下,人心不古。”
“放屁!”薛應清突然翻臉,“合著就許你們男人沾花惹草,女人就不行?”說一半,她又笑起來,“以后,我也是miss,噯,你以后就叫我miss薛,聽見沒?”
“ok!ok!”
“ok什么呀!”薛應清又掉下臉,晃著二郎腿說,“你不是說,我師姐是你大姑么!按輩分,你得叫我小姑,還miss薛,沒大沒小的!”
“行行行,我全都隨便!”
江連橫已經完全適應了薛應清動不動就變臉,當下只顧把話題往回拽:“你這‘美人局’,我聽明白了。但我沒明白,這局跟榮五爺有什么關系,你倆找他干啥?”
薛應清笑而不語。
她好像有點困了,面容忽地柔和起來,仿佛隔了一層霧,神情也因而變得曖昧起來。
江連橫一怔,明知她八成又要戲弄自己,卻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,目光發呆。
薛應清斜靠在椅子上,單手托著下頜,似笑非笑地望向江連橫,淡藍色繡鞋也從腳背緩緩滑到了腳尖,恰似皎月出云,狀如弱柳扶風。
“啪嗒”一聲,江連橫差點兒從床上蹦起來。
只見她足如玉弓,欺霜勝雪;趾若葡萄,潤似珍珠。
“小道,姑姑好看么?”薛應清問。
江連橫覺得再這么下去,早晚要亂了心智,于是趕忙別過臉去,胡亂擺手道:“好看好看,不是,你別老打岔行不行,我問你榮五爺的事兒,你老發什么騷——”
話說到一半,江連橫眉頭一緊,忙轉過頭,驚道:“你叫我啥?”
再回過頭時,薛應清已然恢復了常態,方才曖昧的神情,仿佛根本不曾存在過。
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:“至于這么大驚小怪么?咋了,現在都得叫你連橫了唄!”
“你知道我?”江連橫詫異地問。
“我還見過你呢!”薛應清更是語出驚人,“毛子和鬼子打仗的時候,遼南戰事緊,大家都往北走。”
“扯淡!你要是去過奉天,我怎么不知道,再者說,就算我不知道,我大姑也應該知道啊!”
“我壓根兒就沒去找過她,她為啥知道?”提起許如清,薛應清又開始有些陰陽怪氣,“當時就聽人說,大名鼎鼎的‘串兒紅’,突然多了個侄兒,我還好奇,就躲得遠遠的,見過你兩眼,我對你有點印象。”
她一邊說,一邊指了指自己的眉毛。
可江連橫卻又聽不懂了,緊跟著問:“還躲得遠遠的,這是啥意思,你見不得人?你當時不應該跟我差不多大么!”
“歲數差不多,道行就差不多了?”薛應清冷笑一聲,“你個半道兒出家的和尚,裝什么線上的老合!”
這話噎得江連橫無法反駁。他的確打過幾回漂亮仗,但要說“跑”江湖,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