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面道辛苦,必定是江湖。
楚掌柜一聽這話,當即抱拳笑道:“嗬!原來是線上的并肩子,辛苦辛苦。來!想租車跟我來后院兒!”
他一邊說著,一邊將三人領到圈養牲口的后院兒,驢、馬、騾子樣樣齊全,一股濃重的牲口味兒頓時迎面撲來。
薛掌柜先帶著三來到車篷里,問:“哥幾個是拉人,還是拉貨?想租個啥樣式兒的車?”
“拉人帶貨,小件兒的東西,不用多大排場。”李正繞著馬廄,精挑細選道,“車無所謂,但馬要好!”
楚掌柜忙說:“這你放心,馬肯定是好馬,車也肯定是好車,但有一樣兒,我家這馬車,不走遠道兒,最多到大連港,不能再遠了,而且車夫得由我們給伱配,怎么樣?”
“這話怎么說的?”李正回過頭,皺眉問道,“我多給你點押金不就完了?”
楚掌柜笑著擺了擺手:“爺們兒,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,這地界北邊是大連港,南邊是旅順口,我缺的不是生意,是牲口,你懂我的意思吧?再者說,看在咱都是線兒上混的,配車夫我就不另加錢了,你看看行不行,要是行的話,咱再商量價錢。”
李正三人相視一笑,卻說:“掌柜的,你要非得這么說,那也行,就按照你說的辦!”
“多謝擔待!”楚掌柜問,“那你們要現在提車?租多長時間啊,從哪到哪?”
“租兩天一宿,待會兒五點多鐘提車,從你們這的大島町到大連港,一個來回,你算錢吧!”
“好嘞好嘞!來來來,咱們柜上談價錢!”楚掌柜連聲笑道,接著轉過頭又喊,“老六!老六!待會兒幫這哥幾個把車套上!”
…………
下午:04:47
燕子低飛,大風吹得窗欞錚錚作響,空氣里有股濃重的土腥氣味兒。
舊市街的旅館內,如今只剩下江連橫和薛應清兩個人。
江連橫翹著二郎腿,一邊抽煙,一邊查看頭刀子送來的大和旅館平面草圖,之所以沒有提前搬去大和旅館,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,宗社黨既然要在那里舉辦酒會,榮五爺的耳目自然眾多,因此去得越晚,越能保證身份不被暴露。
不過,這種做法到底能起多大作用,就不得而知了。
薛應清坐在梳妝臺前,一遍又一遍地盤頭發,似乎總是不能稱心如意,忙活了好半天,總算勉強用簪子別上了,沖著鏡子左右偏頭看看,還是覺得有點低了。
戴好耳環,配上珍珠項鏈,擦脂抹粉,又忙活了一通,她才淡淡地問:“噯,好看不?”
江連橫入了定,眼皮都沒抬一下,便應付道:“一張破圖,有啥好不好看的?”
薛應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低聲咒罵道:“純粹是個二愣子!”
“誒?你咋罵人呢?”江連橫抬起頭,這才回過神來說,“哦,你說你啊?你肯定好看吶!這還用說么,非得聽我夸你?”
薛應清竟然沒有反唇相譏,而是又重新擺弄起了頭發。
江連橫打量了她一眼,旋即站起身,走上前問:“薛掌柜,你是不是害怕了?怕了你就說,其實你今天不去也沒啥,反正都到這時候了,也不用再演了。”
薛應清不予理會,仍然自顧自地重新盤起頭發。
“你前天晚上說,榮五爺可能已經知道你不在奉天了?”她問,“那他會不會猜到你來旅順了?”
“那老登就算猜到了,應該也不會猜到是我假冒的蔡耘生吧?”江連橫反問道,“我來大連之前,你和蔡耘生不就已經在跟榮五爺談生意了么?又不是我來以后,才突然蹦出來這么個人。”
“那你最好也小心點兒,榮五爺背后可有小鬼子撐腰。”
“拉倒吧!不就是個漢奸二鬼子么!”江連橫冷哼一聲,“我又不是沒插過這類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