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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新市街鎮遠町余波未平、東洋巡警忙于搜捕“排日暴徒”之際,李正等人在舊市街的大島町也開始蠢蠢欲動。
一輛雙輪馬車孤零零地停在路邊。
棗紅馬的鬃毛一縷一縷、濕漉漉的,方才夜空中電閃雷鳴,把這畜生嚇得不輕,幾次想要撂蹶子“罷工”,卻都被經驗豐富的馬車夫馴服了下來。
隱約間,馬車內傳來一陣竊竊私語。
“這么說,師傅以前也是個練家子?”
“那可不!我正兒八經練了十幾年的通背拳,童子功,扎實!”一個沙啞的聲音回應道,“我以前是上道兒押鏢的,火車一通,鏢行就不景氣了,我這也是沒辦法,年紀大了,這才來車馬行當車夫,混口飯吃唄!”
“合吾!原來是鏢師出身,辛苦辛苦!”
“嗬!難不成,你們幾個也押過鏢?”
有人低聲笑了笑。
六個大老爺們兒,擠在一輛馬車里,那真是要多憋屈、有多憋屈,無奈雨勢太大,眾人只能在此稍作休整。
車廂內一片漆黑,根本看不見彼此的臉。
大家都緊巴巴地抱膝而坐,稍微有點動作,互相之間就免不了磕磕碰碰。
“呲啦——”
李正劃著一支洋火兒,如豆的火苗映出一張皺紋恒生的臉。
他給趕車的老漢點燃煙斗,煙鍋子里的煙絲燃燒起來,在老漢的臉上打下一抹紅光。
“我不是鏢師。”李正甩滅了火柴,“但很早以前跟鏢師打過交道。”
“也對,也對!”趕車老漢連連點頭,“像你們這種小年輕,現在見得少了,要放在以往,但凡做生意的,哪能離得開鏢局啊!”
“師傅以前常在線兒上溜達?”
“那必須的,我年輕的時候常跑,也算有一號!”趕車老漢振振有詞地說,“你們別看我現在歲數大,真比劃起來,你們這幾個小年輕,還真未必是個兒,通背拳,大開大合,咔咔的,知道不?”
黑暗中,李正等人默不作聲,互相看了看。
雖說行走江湖,三分貨、七分賣是常態,但幾番試探下來,這趕車的老漢顯然只是個半開眼,功夫全都長在了嘴上,有時候故意漏兩句切口都反應不過來。
于是,一個弟兄挑開車簾,往外看了看,回身道:“哥,雨停了。”
李正點點頭,突然拍了一把車夫老漢,說:“煙抽美了?行,我下去撒泡尿,然后就上路吧!”
“哎,好好好!”車夫老漢一邊說,一邊往旁邊挪蹭了兩下。
李正跳下馬車,走到大島町道邊的草地上,解開皮扣,“嘩啦啦”地開閘放水。
恰在此時,身后的馬車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,趕車老漢“嗚嗚”地悶哼了幾聲,拉扯的棗紅馬焦躁不安地后退兩步,打了個鼻響。
少傾,李正的肩膀抖了兩下,回過身時,趕車老漢已被踹出馬車,“咣鐺”一聲,像只沙包似的落在地上。
兩個弟兄隨即跳下馬車,一邊將其拖到草地里,一邊罵罵咧咧地說:“他媽了個逼的,吹了一道牛逼,煩不煩吶!”
李正視若無睹地坐在車板兒上,拿起八股鞭,當起了車夫,招呼道:“哥幾個,走了!”
新市街和舊市街之間,隔了一條龍河。
李正不知道大和旅館那邊進展如何,只是掐算著時間,估摸著那邊應該已經“響”了,江連橫和榮五爺總得死一個,至于到底是誰生誰死,胡匪們并不怎么關心,他們更關心這趟砸窯能有多少收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