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候,賭檔里的光線已經十分昏暗,賭桌上的“大”、“小”、“和”字已經格外模糊,墻壁上懸掛的天罡三十六字花板殷紅如血,江家的打手人人都板著一張臉,默不作聲,氣氛因而顯出幾分詭譎。
那珉能清晰地聽見心臟撞擊肋骨的聲響,兩眼的目光始終不敢離開江連橫。
然而,直到他和索鍥退到后堂時,江連橫仍舊斜坐在荷官的位置,埋頭翻看著手中的“供詞”,沒有道別,更不曾朝他們看過來。
“嗡——”
賭檔的后門突然推開,那珉嚇了一跳,連忙回過頭,卻見趙國硯只是站在門口,淡淡地說:“走吧!別磨蹭了!”
門外的巷子里,兩人帶來的四個弟兄也安然無恙。
索鍥和他們交換了眼色,得知他們身上的配槍并未被拿下,于是總算長舒了一口氣。
那珉也是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,沖著陰森森的賭檔里抱拳作揖:“連公能有如此氣度,日后必成大氣,實在令人敬佩,多謝連公高抬貴手,那某汗顏,多謝多謝!”
然而,這番發自肺腑的心聲,仿佛泥牛入海一般,被黑漆漆的賭檔吞了下去,得不到半點回音。
江連橫一句話都沒說,弄得場面有點尷尬。
最后,趙國硯從身后拍了拍那珉的肩膀,催促道:“趕緊走吧!”
“好好好!那……咱們真走啦!”
“走啊!還等我送你們呢?”
“那倒不用,那倒不用!”那珉帶著眾人走出幾步,突然猛一回身,卻并未發現趙國硯等人有任何舉動,便又干笑了兩聲,“各位好漢,不打不相識,大恩大德,沒齒難忘,真走了啊!”
“你要想留下也行。”
“不不不!走了,走了!”
那珉連忙擺了擺手,緊接著便帶著眾人一溜煙兒似的跑出了巷子,來到小西關大街上,最后回頭看時,趙國硯仍然站在原地。
“這江連橫還真是個人物,說到做到啊!”
幾人一邊朝著小西邊城門走去,一邊忍不住嘖嘖稱嘆。
“那爺,那咱們這趟差事,就算完了?”有人問,“還是想辦法,以后再找機會殺回來?”
“殺你媽個頭!”那珉破口大罵,“懂不懂江湖規矩?人家這次高抬貴手,你還他媽想殺回來,殺回來干啥,能殺回來么!”
索鍥搖頭苦笑:“宗社黨沒戲了,軍火丟了一大半,榮五爺死了,老山人信不過咱們,東洋那邊支持力度也小了,還怎么殺回來,連活路都不知道在哪呢!”
說罷,幾人頓時有些慌亂。
“那……那以后誰給咱們開餉啊?”
多實際的問題,可惜眼下沒人能夠解答,走進小西邊城門洞時,幾個大蓋帽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城外,并設置了關卡。
“那爺,能把你那辮子收起來不?”索鍥連忙警覺起來,向后退了幾步提醒道,“別連累了大伙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