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成王敗寇,愿賭服輸!”索鍥一邊摩挲著桌案,一邊說,“我們刺殺你,沒成;你去刺殺榮五爺,成了。雖然事已至此,無非各為其主,只希望江老板能高抬貴手,言而有信,化金戈為玉帛。”
江連橫左右看看兩人,忽然問道:“你們當初拉我入伙,想讓我配合宗社黨行動,其中也包括刺殺老張吧?”
那珉怔了一下,只好點頭承認道:“不錯!老山人最開始就是想借用綠林江湖的勢力,里應外合,拿下奉天,如果能除掉張老疙瘩,遼西的二十八師,就很可能一起舉事,復國大清,但之前一直拿不準連公的主意,所以沒有如實相告。”
這番說辭,乍聽起來如同天方夜譚,實際卻也有可行之處。
首先,大總統眼下的精力全都放在南國,根本無暇顧及關外,張老疙瘩因此才能成功驅逐段志貴,如愿當上奉天督軍。
其次,馮師長和張老疙瘩雖說是結義兄弟,但彼此有利益之爭,老張當督軍,老馮最為不滿,二人之間可以挑撥離間。
最后,倘若勤王軍真在小東洋的庇佑下強攻奉天,城內百姓必定惶恐不安,關外旗人多半會再次抬頭,江湖會黨便可以趁亂攪局。
打著“扶清討方”的旗號,一旦張老疙瘩被成功刺殺,黃龍旗便很有可能會再次懸掛在白山黑水之間。
當然,榮五爺等人也知道,江連橫是傍著張老疙瘩的勢力開山立柜,想要策反,并不容易,但在第一次會面之后,李正西對藥材利潤的反應,以及鐘、韓二人曖昧的態度,讓那珉相信,江家有可能為宗社黨效力,因此才有了往后種種。
這番話也終于消解了江連橫此前的疑惑——榮五爺之所以不計較喬老二的事,就是因為覺得江家在奉天的勢力更為重要。
“現在計劃失敗了,你們打算怎么辦?”江連橫問。
索鍥回道:“我們原本都是幫榮五爺辦事兒的,他現在死了,我們也不打算再蹚這趟渾水了。”
那珉更是干脆說:“如果連公不棄,我們也愿意幫您做事,無論是在這,還是在旅大,都行。”
江連橫笑了笑:“奉天廟小,容不下一個大清國。”
說著,他轉頭沖劉雁聲要來紙筆,放在賭桌上,說:“伱們把奉省其他宗社黨的活動和計劃寫下來,然后就可以走了。”
那珉接過筆桿子,懸在半空,遲疑了片刻,卻說:“我聽說,連公向來是言出必行,一諾千金,所以今天才帶著弟兄過來求情。”
江連橫微微點頭:“你只管寫,我保證江家不會對你們動手。”
劉雁聲瘸著一條腿,繞過賭桌,從懷里拿出幾張火車票:“七點以后有一趟車,趕快寫吧!”
那珉知道自己沒資格講條件,只能把身家性命寄托于江湖道義之上,于是便伏在案頭,奮筆疾書起來。其中包括宗社黨在牛莊、莊河、海城等地的分支暗線,千山、安東地界招募來的綠林胡匪,以及零星幾個愿意幫助宗社復國的黑龍會浪人和東洋下層軍官。
有些事寫得極為詳盡,有些情況連他也一知半解,不知細節,只能模糊地說出個大概。
刷刷點點,寫完了兩張紙以后,那珉和索鍥知道,他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,于是便懸著一顆心,戰戰兢兢地看向身前的“荷官”。
“連公,我們只知道這些情況,要是想刨根問底,那得親自去跑一趟,希望您能說話算話。”
江連橫接過“供詞”,匆匆掃了兩眼,竟連頭也不抬一下,便擺擺手說:“走吧!”
這就走了?
那珉和索鍥將信將疑,不由得抬頭看向劉雁聲,只見那瘸子也沖他們點點頭,滿不耐煩地沖他們揮了揮手。
于是,兩人便慢吞吞地站起身,后退了幾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