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幾塊破木頭還值得修?跟江老板說一聲,趕緊都換成新的吧!”
“是是是,舊的不去,新的不來,要我說也該換換了。”
緊接著,薛應清回到大堂中間,掃視一眼姑娘們,問:“這些都是自家人吧?”
福龍連忙點頭:“對對對,她們都是‘會芳里’的人。”
這一問一答,聽起來有點莫名其妙。
其實,在娼館的生意中,并非所有窯姐兒都簽了賣身契,其中也有不少自由身。
這類姑娘,往往“清倌兒”居多,個個能說會道,操琴弄弦,偶有個別的,甚至能再窯子里唱出蔓兒來。
她們有能耐傍身,通常只是掛靠,即便接客,也都有固定的相好,掙來的錢自然要跟娼館“劈賬”。
會芳里生意不景氣,不是這兩年的事情,早在許如清掌柜的時候,就已經受到了“南幫書館”的沖擊。
只不過,串兒紅人緣好,她在的時候,還有熟客愿意過來捧場。
自她隱退以后,熟客不再來了,掛靠的窯姐兒也是能跑就跑,剩下來的,要么是人老珠黃,要么是被契約硬生生綁在了這里,動彈不得。
江家當然可以生拉硬搶,但打鐵還需自身硬,動不動就靠耍橫做買賣,生意必定不會長久。
薛應清在姑娘們面前一走一過,只匆匆瞥了兩眼,便立刻蹙起雙眉。
“這都什么歪瓜裂棗,從半掩門子里撈出來的還是咋回事兒,長成這副德行,還怪招不到客人?”
此話一出,王正南等人不禁略感詫異。
這二三十個窯姐兒,雖說談不上群芳爭艷,但也頗有幾分姿色,遠不至于薛應清所說得那么寒磣。
她們要是都算歪瓜裂棗,那街面上的娘們兒,干脆找個樹杈把自己吊死算了。
然而,姑娘們似乎早就習慣了這類貶損的言辭,根本不往心里去,只是站在那里,不聲不響,笑罵由人。
福龍苦笑道:“紅姐退了以后,店里和渣子行來往不多。民國成立,上頭又嚴抓了一陣,有幾條線干脆斷了。再加上生意不景氣,招人也難,所以姑娘就沒怎么上新。”
薛應清冷哼兩聲:“說道真多!合著江老板花錢雇你,是為了聽你在這找借口呢?”
沒能耐就說沒能耐!
福龍汗顏,不由得回身瞄了一眼南風,心里頓時打起鼓來。
正說著,薛應清緩步走到長隊末尾,在一個環抱雙臂的窯姐兒面前停了下來。
仔細端詳片刻,見姑娘一雙杏眼,模樣討喜,年歲也不大,她才終于露出一抹笑意。
“嗯,也就這個長得還算湊合,起碼看起來不惡心。”
“薛掌柜說的沒錯,這姑娘名叫小桃,店里這兩年就數她最長臉,算是咱‘會芳里’的頭牌。”
薛應清當即啐了一口,罵道:“呸!矬子里拔大個兒,這算個狗屁的頭牌!”
福龍口干舌燥,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,忙說:“是是是,那個……小桃,快來見過薛掌柜!”
小桃心里不痛快,卻也勉強放下胳膊,規規矩矩地上前施了一禮。
“薛掌柜好——”
沒想到,薛應清二話不說,猛地掄臂抬手,上來就狠狠地抽了小桃一嘴巴!
只聽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可憐那姑娘腦袋一歪,橫移著趔趄兩步,直到撞在旁邊的姑娘身上才停下來,面頰上頓時浮現出三道淡淡的血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