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老蔫兒松了口氣,呆愣愣遲疑了片刻,總算是側過身來,多少帶了點不情愿地說:“那……上屋里坐會兒?”
江連橫早就等得不耐煩了,聽見招呼,立刻帶著劉雁聲和王正南邁步走進院子。
徐老蔫兒連忙跟在身后,抻脖朝屋里叫嚷。
“家里的,你小弟在奉天的東家來了,整點兒水!”
話音剛落,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,立時從屋內迎了出來。
“心遠來了?”
韓桂蓮倚在門邊,熱切地朝外頭張望,但見車馬停在院外,眾遠客匆匆而來,左看右看,卻唯獨不見自家弟弟的身影,頓時心頭一沉,不祥的預感緩緩爬了上來。
“心遠沒回來?”
她往前迎了幾步,憂心忡忡地問。
徐老蔫兒厲聲斥責道:“嘖!讓你去整點兒水,你擱這傻站著干啥?快去!”
韓桂蓮不為所動,一眼就猜出了誰是東家,于是趕忙走到江連橫面前,顫聲問:“伱是江老爺吧?”
“別,大姐,你叫我江連橫就行。”
“我弟咋沒來呢?是不是出啥事兒了?”
江連橫低下頭,沉吟許久,方才嘆聲道:“大姐,咱們還是進屋嘮吧!”
韓桂蓮的嘴唇顫了兩下,臉色蒼白地點點頭,忙說:“好,那……江老爺您、您進屋!”
江連橫轉過身,囑咐道:“雁聲,南風,你倆去讓弟兄們在院外等著,別驚擾了街坊四鄰,帶來的糖,給附近的小孩兒發一發,我待會兒就出來。”
說罷,他便跟著徐老蔫兒一家走進屋內。
房子雖小,但裝潢不錯,許多地方都有翻修、擴建的痕跡,不用猜也知道,必定是韓心遠出錢接濟。
穿過外屋地,來到炕頭兒。
屁股還沒等坐下來,韓桂蓮便迫不及待地問:
“江老爺,我弟他……是不是出事兒了?”
她似乎早已預料到了問題的答案,卻仍舊選擇固執地追問下去,以期能從旁人口中,尋得一絲僥幸。
徐老蔫兒和兩個兒子也站在旁邊,靜靜地等待“意外”出現。
江連橫沉聲哀嘆。
一邊緩慢地搖了搖頭,一邊焦躁不安地用手指敲了敲磕膝蓋,看上去十分掙扎、十分不忍、十分愧疚。
過了半晌。
他似乎終于鼓起了勇氣,抬頭看向韓桂蓮的目光,幽幽嘆道:“老韓……是我的好兄弟啊!”
徐家人微微一怔。
卻聽江連橫接著說:“他這個人,無異于我的左膀右臂,可以這么說,要是沒有老韓,恐怕也沒有我江某人的今天。”
“我弟他怎么了?”
“大姐,老韓他……他……唉!”
江連橫突然掩面背過身去,連連擺手道:“我、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們開口!”
聞言,韓桂蓮頓時癱坐在炕上,雙眼一紅,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下來。
自家弟弟是干什么的,她心知肚明。
常在線上混,給人賣命當打手,缺胳膊短腿兒,自然時有發生,但聽江連橫的語氣,情況遠比她所想的更加嚴重。
“那……那他人呢?還活著不?”韓桂蓮問。
江連橫搖了搖頭。
“走了。”
“為啥呀?”韓桂蓮嚎啕大哭,“去年過年還回來了呢!說啥都挺好,那咋、咋說沒就沒了?”
徐老蔫兒連忙叫兩個兒子過去安撫,自己則給江連橫倒了一杯水,問:“江老爺,韓心遠是讓誰給整了,人呢,人現在在哪?”
“鬼子殺的!”
江連橫滿腹怨恨,卻又頗感無奈地說:“前不久,有幾個小鬼子在老韓看的場子里鬧事兒,我勸他息事寧人,不要沖動,可你們也知道老韓那脾氣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