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個爺們兒!”
江連橫的回答言簡意賅,隨即又吩咐道:“下次要是再有機會去打牌,記著給五夫人備份兒重禮,還有她的貼身丫鬟也別忘了,另外其他姨太太——”
“我會送禮。”書寧打斷問,“但再有倆月就要過年了,你不親自送過去么?”
“咱倆兩回事兒,我又不能天天跟人家姨太太后屁股轉悠,那我不成老公了么!”
書寧忍不住“噗嗤”一樂,點點頭說: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
大帥夫人也是人,總要有幾個闊太太朋友,沒事在一起消閑解悶,江家的姨太太當然奉陪得起。
閑話幾句,江連橫拿起桌上的帽子,問:“沒別的事兒了吧?”
書寧朝棚頂瞟了一眼,仔細回憶了片刻,念叨著說:“好像也沒再說什么了,提過兩句軍械廠,但她們都不懂,我也沒聽明白……”
江連橫應聲點了點頭,似乎對此早有耳聞。
眼下,張老疙瘩坐擁黑奉兩省,不缺人手,但卻急缺槍支彈藥,因此才打算將奉天原有的破爛廠房重新拾掇起來。要求不多,只要能生產子彈,仿造、組裝幾條槍,便足以緩解燃眉之急。
不過,這件事跟江家關系不大。
大宗軍火商會直接去找老張,而不是來找小江。
何況,造槍遠比買槍難。興辦軍械廠,江連橫要是真有這份兒能耐,張老疙瘩估計要把他供起來燒高香,江家無異于手持丹書鐵券、免死金牌,想怎么作,就怎么作。
想得挺美,但不切實際。
江連橫戴上帽子,說:“行了,沒別的事兒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“誒?我想起來了!”書寧連忙轉過身說,“上次二夫人提過,張家大少爺去當兵了。”
“當兵?”江連橫不禁皺起眉頭,“這么著急?那小子現在也沒多大吧?”
“應該也有十六七歲了,反正聽她們說是不打算繼續念書了,估計是想讓他鍛煉鍛煉,早點兒接他爹的班兒吧。”
“也對,打虎親兄弟,上陣父子兵么!”
江連橫忽然想起倒清那年,第一次見到張家公子的情形,那小子看上去脾氣挺好,人緣也不錯,就是……少了點他爹身上那股草莽氣息,究竟是阿斗還是仲謀也不好說。
“嗐,才十六七歲,還早著呢!”江連橫自顧自地走到門口,“當爹的給兒子鋪路,誰也挑不出毛病。”
“你今天不在我這住?”書寧往炕沿兒上挪蹭了兩下。
“嗯,我順道路過,今天不在你這待著了。”江連橫撩開棉布門簾,“今天國硯從營口回來,我得去跟他碰個面,就不來回折騰了。”
“外頭還下雪呢。”書寧趿拉著棉鞋走過來挽留,“你吃完飯再走唄。”
窗外大雪紛飛,晝短夜長,一個人孤零零地空守這座大宅,除了家丁仆從,連個上桌吃飯的伴兒都沒有,換做是誰,都難免覺得孤寂難耐。
江連橫看了看雪勢,嘆聲卻道:“拉倒吧,這雪下的,等吃完了飯,估計就走不了了。”
“那過年怎么辦?”
書寧急匆匆地跟到大門口,卻又被寒風吹住了腳步,倚在門邊,有些幽怨地問:“今年大年三十,伱還讓我一個人在這過啊?”
江連橫在院心處停下來,轉過身,面露難色地含糊了幾句。
兩人之間,鵝毛大雪下得正緊,仿佛一道稠密的紗簾將彼此遠遠地隔開。
“這不是還有丫鬟陪著你么!”江連橫迎風瞇起眼睛,轉頭吆喝起來,“惠兒,去進屋陪夫人嘮會兒嗑!”
小丫鬟應聲從下房里走出來,左右看了看,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。
“家家都放鞭炮,吃團圓飯,你就讓我在這跟丫鬟過年?”書寧難免有些怨氣。
“哦,要鞭啊!”江連橫裝傻充愣,搪塞敷衍道,“你啊你啊,跟個小孩兒似的。好說,改明兒我給你整兩掛,二百響兒的,讓你一次聽個夠,就這,我走了啊!”
說罷,雪地上的腳印便又開始緩緩朝前蔓延,最終在院門口拐了個彎,從視野里消失了。
書寧在門口呆站了一會兒,旋即猛地轉過身。
“砰!”
房門關上,江連橫暫且逃過一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