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年了……
雖說書寧是個強扭的瓜,但吃在嘴里倒也挺甜,無論怎么說也是帶著“嫁妝”來的,人長得也不差,老老實實,從不鬧事,怎么也不至于當成窯姐兒般對待。
當年,江城海的言傳身教,江連橫每一樣都牢牢地記在心里,唯獨女人這件事被他拋諸腦后。
“爺們兒的,只要能管住褲襠里那點事兒,這輩子就能省去一多半的煩惱和麻煩。”
江連橫鉆進馬車,老爹的勸告又一次在腦海里響起來。
他忍不住撇了撇嘴,暗自嘀咕道:“怪不得一個個都是老光棍子!”
車輪將積雪壓實,發出“嘎吱嘎吱”的聲響,面朝城北江宅的方向緩步行駛。
江連橫輕輕晃著腦袋,閉目養神,沒工夫把心思放在這些家長里短之上。
今天,趙國硯從遼南回來,招募勞工的生意,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做下去,江家打算先聽聽最近的情況。
這一年以來,趙國硯和王正南幾乎都在營口度過。
是年三月,遠東和德意志斷絕關系。八月中旬,“府院之爭”落下帷幕,段氏掌權,終于下令正式參戰,停止支付前清遺留下來的戰爭賠款,同時“強行”回收各地德租界——除了膠東以外,畢竟小東洋不肯松口。
如此一來,先前偷偷摸摸的“以工代兵”行為,也就隨即變得堂而皇之起來。
王正南跟洋人走得近,很快便得到了消息,緊跟著下場摻和了一腳。
英國佬和法國佬已經在北國各地招募了十幾萬人,并將其統一運抵威海衛,乘船遠洋,奔赴歐洲戰場。
“拿上你們的合同,去往法蘭西吧!”
“你們的年薪將超過兩千法郎,等到回國的時候,你們將過上富家翁的生活!”
彩旗飄揚,汽笛聲響,西線勞工就此踏上征程。
不過,王正南似乎錯估了這門生意的利潤。
“以工代兵”是官府決策,不是“賣豬崽兒”,而是代為招工,不僅麻煩事兒不斷,而且利潤少得可憐,幾乎可以忽略不計。
可不知什么緣故,南風始終打定主意要繼續做下去,并三番兩次勸說大嫂不要放手。
胡小妍信任南風,江連橫卻有些興趣索然,因為商埠局已經放出消息,開埠一事,箭在弦上,江家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。
想著想著,馬車已然穿過內城,開進城北江宅門前的胡同。
袁新法拉開車門,頭上、肩上滿是積雪,“東家,回來了?”
“嗯。”江連橫應下一聲,轉而問道,“國硯到沒到呢?”
袁新法搖了搖頭,“還沒有,估計是下大雪,火車晚點了。”
江連橫知會一聲,旋即邁開腳步,穿過院子,推門走進大宅。
腦海中的思緒已然沒有斷。
看樣子,他似乎是更加偏向于趙國硯的想法,叫停招募勞工的生意,但這又并非只是因為利益的緣故,而是另有一點讓他對這門生意有些反感。
因為招工的不只是西線的英法,還有東線的毛子,他對毛子有種近乎偏執的厭惡。而且,關外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并不罕見。
畢竟,少時的他曾親眼目睹“庚子俄難”,燒殺劫掠的場景歷歷在目,始終不曾忘卻。
更何況,洋人頭、長風鏢局和毛子兵……都是今時今日的緣起。
還有老崔,江連橫暗自感慨,已經十幾年了,也不知道那老登現在還活沒活著。
還有張大詩人,想起他那幾首順口溜,江連橫又忍不住笑了笑,同樣是多年未見,也不知道那老哥現在擱哪發財呢!
然而,無論他怎么想,時勢洪流始終滾滾向前。
如同當年在關外修筑鐵路時一樣,他們也先后在西北和關外招募了大量勞工。
這些勞工沿中東鐵路運往前線,沿途比海上的西線勞工更容易,也更安全,只是落地以后的生活條件,恐怕遠比西線勞工更加艱苦惡劣。
不過,真正讓江連橫感到始料未及的是,這些趕赴東線的勞工,不止是在清掃戰場、挖掘壕溝、或者充當炮灰;他們甚至還在毛子那邊參加了一場內戰!
(本章完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