哈城,一座嶄新的城市。
說遠不遠,說近不近。
關外鐵路,按照毛子當初的規劃,主干線呈“丁”字型鋪展,其中交匯處,便是哈城所在。
再加上此城臨江而建,憑想也知道,必定是個四通八達的地界兒。
江連橫當然對此早有耳聞,但卻從來不曾去過。
“你不是一直都在遼南混么,怎么北邊也有關系?”他問。
薛應清笑了笑,說:“你呀,跑過的地方還是太少,人在線上溜達,誰還沒幾個朋友?”
江連橫無力反駁,只有啞然點頭的份兒。
打從光緒二十九年起,他便在奉天落地安根。
別看這十幾年間,歷經種種荒誕離奇,如今生意做的挺大,實際上在老合眼中,卻是個線上的“短腿兒”,除了奉省以外,還沒走過其他地方。
有利也有弊。
利在省去半生飄零,弊在難免見聞短淺。
薛應清說:“生意都是跑出來的,現在火車又方便,哪怕不為生意,就為玩兒一趟也值了。”
“我看你是心太野,在奉天待不住了吧?”江連橫笑著問。
薛應清也不諱言,當場坦白道:“都有關系,既是為了生意,也想出去透透氣。”
“行,那我就當是陪小姑出去溜達溜達。”江連橫問,“你那朋友,單搓渣子行?”
“他吃的雜,我先聯系聯系,你準備好帶誰,等過兩天事情定下來了,咱就出發,盡快。”
“沒問題。”江連橫點頭應聲。
回答得很干脆,但有一點,他卻沒有直接挑明。
如此痛快地決定趕赴哈城,并不只是為了生意,更不是為了所謂增長見聞,而是為了監察輿情。
老張扶持小江的目的,就是要在市井江湖之中,多睜一只眼,探聽省府市井的風聞動向。
毛子內戰,動靜太大,學界士林莫名亢奮,而哈城是毛子的聚居之地,當然應該親自過去看看。
同時,老張兼并奉、黑兩地,如今虎視吉林。
任誰都能看出來,張家一匡三省,只是或早或晚的時間問題。
江連橫本就有意過去蹚蹚水,探探深淺。
如此說來,便是一舉三得,沒道理不去了。
正在這時,薛應清卻突然提醒道:“這次可得說好了,咱這趟去哈城,是為了做生意,哪怕生意沒做成,咱就當出門玩兒了一趟,可別再帶上胡子,整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兒了。”
“嗐,小姑,你以為我愿意成天把腦袋別褲腰上晃蕩啊?”
江連橫連連擺手,神情有些倦怠,似乎隨著年歲增長,也漸漸開始厭煩打打殺殺的江湖紛爭。
哪怕很有必要,他也不愿再親自操刀動手。
“你都有門路了,我還整‘橫把兒’那套干啥?”
江連橫撣了撣衣襟,將夾襖上的褶皺抹平了、捋直了,這才頗為玩味地笑了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