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盛老板,辛苦辛苦。”
江連橫按照對方的喜好,上前跟他握了握手。
盛寶庫手勁兒不小,攥住了就不肯撒開,為人看起來相當熱情。
“江老板,江連橫,奉天的瓢把子。”他笑呵呵地說,“你別看我在哈埠,但‘鬼拍門’這名號,我可是早有耳聞了,幸會幸會。”
“盛老板捧我,徒有虛名而已,不能當真。”江連橫擺了擺手。
“太謙虛了!如今,江老板在咱線上,那可是有名有號的人物。你和薛掌柜能來哈埠找我,那是給我這張老臉上增光添彩了!”
說著,他忽地側過身,朝那跟班兒吩咐道:“去,叫倆馬車過來!”
那跟班兒應下一聲,不多時,就領回來兩輛正宗的俄式馬車。
太正宗了,連馬車夫都是毛子。
盛寶庫親自拽開車門,熱情地招呼道:“幾位,上車吧。飯莊和旅館,我都給你們安排好了,咱先整兩口兒,暖和暖和。”
“盛老板破費了。”江連橫拱手抱拳。
薛應清卻笑著說:“破費什么呀,讓他請,他有錢。”
“對嘍,薛掌柜這才是拿我當朋友吶!”盛寶庫呵呵笑道,“江老板千萬別客氣,你們倆大老遠來一趟,我必須得好好招待,幾位要是在這沒玩兒盡興,那我可就成哈埠的罪人了!”
眾人說說笑笑,各自搭伙,分別鉆進馬車,向北而去。
蹄聲清脆,車輪滾滾,窗外的夜景也隨之明轉暗換,仿佛不是窗,而是一幅畫。
盛寶庫主動當起了向導,在玻璃窗上指指點點,說得簡直天花亂墜。
他好像很懂,但也可能是因為有遠客來訪,所以提前預備了功課,總之無論碰見什么,他都能說得頭頭是道,言辭篤定,對答如流,絕不是在不懂裝懂,順嘴扒瞎。
對此,江連橫倒也不厭煩。
同奉天相比,哈埠確實迥然而異,處處都流露出濃郁的異域風情。
而且,這種情調,并非只是在市區撲了一層粉,而是內外同化,盡在時時刻刻,更在不經意間。
俄式馬車“咯噠咯噠”地駛進埠頭區。
沿街兩側的商民建筑、西洋教堂,有不少都是最近幾年才剛剛落成,拜占庭風格、哥特式風格、洛可可風格,還有最近的新藝術主義風格……
按盛寶庫的說法,如今已經有十幾個國家在哈埠設立了領事館,比奉天還多。
數萬洋人聚居在道里和南崗。
這并不讓人意外。
二十幾年前,歐亞往來,多半還要遠渡重洋。
中東鐵路建成,再要去西洋,便多了一種選擇,火車方便快捷,哈埠自然成了交通樞紐。
少傾,幾人來到了所謂的“契丹大街”。
時值寒夜,本以為街面上應該沒什么人,可實際探頭一看,窗外橘黃色的路燈下,竟隨處可見成群結隊的西洋貴婦。
她們手挽著手,在雪地上悠哉悠哉地結伴而行。
路面異常整潔,可供休息的長椅上張貼著洋文廣告,有個毛子坐在上面,一邊拉著手風琴,一邊輕唱故鄉的民謠。
要是有貴婦給他扔個銅板兒,他就點點頭,或是嘰里呱啦地說兩句,大概是“愿圣母保佑你”之類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