頭刀子不再說話,其余人等醉意微醺,到了興頭上,交談聲也漸漸重新繁密起來。
一切照舊,恰如初見。
盛寶庫沒再矯情方才的插曲——起碼看上去如此——而是轉頭介紹起餐桌上的菜品。
除了涼菜熱湯、鍋包肉、鐵鍋燉,熟食也有不少,風干香腸、五香醬肉、蝦子火腿、松仁小肚、五香熏魚……
“江老板,吃吧!這都是道外正陽樓里正兒八經的好東西,一般的小館子都進不著貨。想買,你得提前預訂,要不我怎么帶你來這兒吃呢。”
“這香腸兒確實不錯。”眾人交口稱贊。
“那必須的呀!放心,我都已經給你們訂好了,人人都有份兒,等頭走的時候,再買點兒秋林的大列巴、紅腸兒,帶回去給弟妹嘗嘗。”
“哪有連吃帶拿的,這太不好意思了。”江連橫擺了擺手。
“這有啥,都是應該的。”盛寶庫呵呵笑道,“可惜,你們來的不是時候。”
“這話怎么說?”
盛寶庫抬手一指窗外,卻說:“你們要是四月份過來,那才是吃的時候吶!要不你們過完年再來一趟,我高低給你們整一桌松花江全魚宴,三花五羅七十二雜魚——吃去吧,活活兒美死!”
江連橫笑了笑,問:“盛老板,四月份正是‘開江魚’的時候吧?”
“呀嗬!江老板你還挺懂行!”
“沒有沒有,我可不咋懂,就是以前聽我二叔說過,‘開江魚,下雞蛋,回籠覺,二房妻’——”
“哈哈哈,人生四大‘香’!”盛寶庫接茬兒笑道,“這話說得確實沒毛病,那松花江面上凍了小半年,魚都在冰面下游著,水清亮,半點兒濁氣都沒有,那魚肉又鮮又嫩,甭管是清蒸、紅燒,還是油炸、火煎,咋做都好吃!”
“盛老板,你這么一說,我倒還真想過來嘗嘗了。”江連橫忍不住回身看看窗外。
盛寶庫接著說:“江老板,你可知道,其實這‘開江魚’,要是讓講究人細分下來,還得分出個‘文開江’和‘武開江’?”
“那‘文開江’和‘武開江’到底哪個更鮮吶?”
“想也知道呀!這‘文開江’是冰面上一點點化開,慢慢悠悠地往下淌,說是開江,其實在那過程中,江水里就已經進了濁氣了。”
江連橫把弄酒杯道:“哦?那‘武開江’呢?”
“江老板,‘武開江’可是難能一遇呀,我在哈埠待了二十來年,也就才見過一回,沒記錯的話,應該是光緒三十年。”
盛寶庫端起酒杯,左右看看,低聲沉吟道:“這‘武開江’非得是春風肆虐,陡然乍暖,江面上的冰層紋絲不動,就這么吹它十天半拉月,不一定在什么時候,上次是在半夜,就聽這江面上‘轟隆’一聲炸響,跟打雷一樣,稀里嘩啦,好像千軍萬馬,滿城都能聽見。”
“那想必,一定很壯觀了?”
“當然,當然。”
兩人舉杯相碰,叮當作響。
盛寶庫將杯沿兒遞到唇邊,忽然抬起眼皮,卻問:
“不知道江老板這趟來哈埠,是打算‘文開江’呢,還是打算‘武開江’呢?”
(本章完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