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進“圈里”,他便幾乎可以斷定,這地方是個絕佳的傳聞匯集地。
“哥,走啊,快到點了,咱上‘大觀園’里頭逛逛!”闖虎上前提議。
李正西皺起眉頭,有點不滿地問:“你倆帶我過來,就是為了找窯姐兒?”
沒想到,倆人當場撇起了大嘴。
“俗,那也太俗了,說好了帶你來看野戲,找什么窯姐兒呀!”
說著,闖虎和林七就開始生拉硬拽,把西風帶進一家名叫“大觀園”的娼館。
這家場子店面忒大,門臉都快趕上城門洞了,但卻只圖個大,因為本身就是雙層公寓改的,所以里面的裝潢陳設十分簡陋、廉價,喊堂的也是懶洋洋愛答不理。
姑娘們各自坐在房門口,身上裹著棉襖,臉上無精打采,腳下一地瓜子皮兒。
林七似乎是常客,見了伙計便說:“來看戲的,不找姑娘。”
“哦,那上樓去吧!”伙計知會一聲,并沒有帶領三人上樓的意思。
李正西爬上樓梯,不禁嘀咕道:“什么伙計,拉個老臉,跟上墳似的。”
林七回頭解釋說:“兄弟,這是一個門臉倆生意,樓上還有個小戲園子。”
說話間,三人便來到二樓堵頭,除了門口有個擺桌賣票的,這里根本就不像戲園子,倒像是個新式學堂的教室,或是大樓會議室。
票價可不便宜,林七交過了錢,便立刻催促著李正西和闖虎快走幾步。
剛走進屋,一股熱浪頓時撲面而來。
卻見里面擺著不少長條板凳,坐了不下六七十號人,隱隱有些嘈雜。
屋內光線昏暗,窗簾緊閉,沒桌子,沒樂班,甚至連個正經戲臺都沒有,前面只是微微墊起了一截高,后門搭個簾子,有幾個看場子的打手在那杵著,挺愣。
三人好不容易找了個連座,李正西剛一坐下,就忍不住低聲抱怨起來。
“虎子,這他媽啥破地方啊?”
“哎呀,別著急,馬上就開始了。”闖虎兩眼緊盯著戲臺。
林七也跟著幫腔說:“兄弟,來都來了,有點兒耐心。”
李正西撇了撇嘴,心說連個戲單子都沒看見,也不知道在這等什么大戲。
兩人口中的“野戲”,在他看來,也無外乎是那些官府明令禁止,諸如《殺子報》之類的“粉戲”,說破大天,也就是個誨淫誨盜,沒什么新鮮的玩意兒。
想著想著,李正西便忽地靜了下來。
約莫盞茶的工夫,卻見戲臺后場門簾一撩,先出來三個樂師,操板兒、彈弦兒、敲鼓,除此以外,就沒別的了。
敲打了片刻鼓點兒,這才終于出來個穿紅戴綠的女藝人,上場不由分說,先來一段《十八摸》暖場助興,引得老少爺們兒嗚嗷亂喊,頻頻叫好。
“哎,別光唱,你他媽倒是摸呀!”
本以為只是臺下一幫臭點子在那瞎起哄,沒想到,臺上那藝人有求必應,竟然來真的,一邊哼唱,還真就一邊搔首弄姿起來。
隨即,后場又陸續走出來三五個男男女女,個個濃妝艷抹,舉止浪蕩輕佻。
直到這時候才發現,“野戲”臺上,根本沒有固定曲目,要唱什么,全憑臺底下的觀眾說了算。
無論是京戲、大鼓、蹦蹦,還是地方小曲小調,只要臺下點、藝人會,當場就唱,當場就演,而且還臨場改詞兒,言辭放蕩風騷,百無禁忌,全是“私房戲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