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探清水河”到這幾位嘴里,愣能給唱成“探渾水河”,只能貓在這偷著唱。
說是下九流一點兒不委屈!
“戰宛城”掐頭去尾,單唱炕面兒上的那出戲,肯賣力氣,真拼!
怎么形容呢?
唉,唱得那叫一個“涼快”!
聚光燈下,耳聽得戲臺上正唱到:“曹孟德鉆進熱被窩,我順著大忒往上摸,莫問孟德你作甚么,他要給小鳥找個窩~”
臺下爺們兒當即紛擾吵鬧,急忙忙大喊:“你他媽倒是鉆吶!”
闖虎也隨大流嚷了兩句,旋即用胳膊肘一懟西風,嬉笑著問:“哥,咋樣,這戲夠野不?聽說毛子那邊的館子里,都是真刀真槍給人看吶!”
興致沖沖地說完,他才發現,西風的眼神壓根就沒放在戲臺上。
順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,卻見場內的角落里,凈是一排后腦勺兒。
“哥,你看啥呢?”闖虎好奇地問。
李正西目不轉睛,只是微微斜了下身子,低聲問:“虎子,你看第二排那人,他是不是昨晚上老錢兒那個跟班兒?”
話音剛落,場內的觀眾突然大聲叫好:“再扯一件兒,再扯一件兒!”
臺上的藝人連忙有求必應。
臺下的觀眾頓時掌聲雷鳴。
幕間休息,酒紅色的幕布緩緩合上,身穿雪白色芭蕾舞裙的洋姑娘轉過身,邁開輕快的步伐,走進后場。
原本黑黢黢的劇場內,緩緩亮起了暖黃色的燈光,掌聲漸漸平息下來,座椅間微微有些騷動。
二樓包廂內的西洋貴婦放下手中的小望遠鏡,從手包里掏出一塊酒心兒糖果,細嚼慢咽,紳士們陸續站起身,三三兩兩地走出劇場,在門外抽煙閑話。
“咋樣,江老板,薛掌柜,這毛子的芭蕾舞看著還行吧?”盛寶庫側過身子,討好地問。
江連橫點點頭說:“看不太懂,但是很震撼。”
“伱是說腿吧?”
“不光腿,都挺震撼。”
薛應清瞄了兩人一眼,小聲嘀咕道:“臭點子!”
不過,要是真說起來,他們這幾人,今天在老錢兒的帶領下,那也的確算是開了眼界了。
上午逛完了秋林百貨大樓,緊接著便去賽馬場玩兒了兩把,隨后又去了節克斯坦影戲院,看了兩場電影,其間竟然還有一場來自新幾內亞的土著表演。
江連橫頭一次看見那么黑的人,鼻子上穿孔,戴著骨鏈,一手拿著長矛,一手舉著獸皮骨,大冷的天兒,只穿個草裙子在臺上蹦跶,想必不是出于自愿。
所謂亡國滅種,大概就是這般結局了。
總之,無論是高貴的、卑賤的、傲慢的、屈辱的、純潔的、齷齪的,全都悉數變成了商品,擺在舞臺上,供人消遣娛樂。
要不是因為有薛應清在,盛寶庫大概就要帶他去毛子的娼館了,聽說那里有涼快的舞蹈,還有狂放的野戲。
老錢兒的確見多識廣。
哈埠道里的商業格局,他似乎全都門兒清,哪怕走到一家裁縫鋪,他照樣也能說得頭頭是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