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英雄第一傷心事,不赴沙場為國亡。”
憶起往事,張老疙瘩忽然幽幽地念了一句詩文。
“大帥好文采呀!”江連橫由衷贊嘆了幾句。
不說別的,單這兩句詩,可遠比他那位故交的水平高出太多了。
張老疙瘩回身一笑,卻說:“這是我那個義弟寫的東西,他那個人,以前就老是勁勁兒的,能白話,滿嘴全是大道理,看來現在也還是一點兒沒變吶!”
江連橫靜靜聽著,等候吩咐。
張老疙瘩接著說:“老陳家開的那家崇古齋,在咱這城南還有一家分號呢,他大哥有時候過來辦事,我還招待過一回,交情還在,就是我的這個義弟,已經好多年沒有聯系了。”
“我知道那家古董行。”江連橫提議道,“大帥要是礙于情面,要不我安排人過去探探底?”
“嗐,那倒不用,我還是那句話:書生而已,也就會耍耍嘴皮子、動動筆桿子,掀不起多大風浪!”
江連橫不再言語。
他能看出來,大帥還念著這份交情,畢竟是詔安提攜之恩,要是沒有當年的陳知府,便不會有今日的張大帥,只要不涉及根本,更沒理由恩將仇報。
然而,正當江連橫以為事情不大的時候,張老疙瘩卻又突然把話題拽了回來。
“那幫書生沒什么大不了的,但他們要是跟北邊的勢力勾結起來,那就不得不防了。”
勾結北邊的勢力?
江連橫愕然,腦海里隨即迸出一個詞兒,但想了想,終究沒敢說出口。
張老疙瘩點點頭,問:“毛子跟德國佬停戰了,這事兒你應該知道吧?”
“月初的時候,在報紙上看見消息了。”
“嗯,最近這十幾年,毛子可沒少在咱們東北招募勞工啊!”
江連橫點了點頭。
真要說起來,打從庚子年開始,毛子便在關外陸陸續續招募了大量勞工,有政府牽頭招募,也有工廠私自招募,其中甚至有不少人是被軍隊強行擄走,進而淪為了奴隸。
歐洲開戰以后,毛子國內男丁稀缺,于是趕忙加緊力度,憑借種種花言巧語,在關外哄騙大量勞工北上,等到了地方以后,又對他們毒打、虐待、拖欠工資、強令其充當炮灰……各式各樣的非人待遇,簡直層出不窮。
毛子對勞工稍有不滿,當即棄之不顧,任由他們饑寒交迫,凍死餓死,全都置若罔聞。
京師當局問詢,屢次嚴正抗議,結果總是不了了之。
如今,毛子退出戰爭,許多勞工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國,可異國他鄉兩三年,最后不僅沒能發財,居然連一張車船票都負擔不起。
好在,北洋諸公雖然形同散沙,各自爭名奪利,但在妥善勞工回國這件事上,尚且能夠達成一致。
京師外事部跟交通部“求情”,為海外勞工爭取到了京奉一線免收車費的優待。
同時,外事部還得跟各地軍閥大員溝通商量,讓他們幫忙協助妥善勞工一事。
北邊的勞工歸國,多半要途徑東三省,當局便跟張老疙瘩商議:待到勞工回國之日,無論其原籍在哪,膠東也好,河北也罷,只要是途徑奉天,“輪船舟車一切費用,可否念彼流離,概予免費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