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不論王正南平日里跟洋人走得再近,他也不會在這種時候,公然替外人說話,于是只好低下腦袋,佯裝沒看見。
江連橫見狀,笑了笑說:“魏經理,要不我來替你說,你來找我的原因吧?”
魏爾森愕然。
江連橫接著說:“你來找我,是因為你們不想把這件事鬧大。你要是愿意,當然可以去官府找人幫忙,但省府的做法,你肯定也很清楚,大概就是抓幾個人關起來,或者更狠一點,殺一兩個人,然后呢?”
魏爾森冷哼一聲,他知道然后會發生什么,但他不想說。
“我來替你說:然后,報紙上就會出現成篇的輿論,說你們公司在殘酷鎮壓華工叫歇。魏經理,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了,學校里那幫小年輕可是沾火就著,你們這消息爆出來,他們沒準第二天就要在城里游行,抵制英美煙草。當然了,這只是暫時的,但你們的利潤還是會在短期內受到很大影響。你猜,那個時候,誰最高興?”
“東洋人。”魏爾森撇了撇嘴。
“對,就是小東洋!”江連橫接茬往下說,“小鬼子已經眼饞你們的煙草生意很多年了,他們巴不得你們出點亂子,好趁機想辦法侵占市場呢。”
切中要害。
魏爾森猶疑了半天,終于松了口,卻說:“漲一塊錢的工資太多了,每個月都漲一塊,我們的成本會大幅上升。”
“你可以還價呀!”江連橫說。
“嗯……漲兩毛?”
“慢走,不送了。”
“別別別,我再想想……漲三毛,這是我公司能承受的極限了,要不你說個數?”
“八毛。”
“四毛。”
“七毛。”
“江先生,不如我們各退一步,五毛錢,你覺得怎么樣?”魏爾森干脆問道。
“歪瑞古德!”江連橫立馬起身同英國佬握了握手,“我可以讓你那里的華工再等幾天,你們只要能落實,我保你們兩年沒有叫歇。”
盡管達成了口頭協議,但魏爾森看起來并不開心。
他從扶手椅上站起來,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:“江先生,你會后悔的。”
“你威脅我?”江連橫眼神一凜,卻道,“魏經理,別以為你是洋人,我就不敢動你。”
沒想到,魏爾森卻連忙搖了搖頭:“不不不,江先生,你誤會我的意思了。我只是想告訴你,那些勞工,他們永遠都不會滿足。我寧愿把這些錢全都給你,也不想把這些錢給他們,就像狗一樣,這會讓他們形成習慣。”
“什么習慣?”江連橫有些不解。
魏爾森解釋道:“一旦你讓那些工人養成了‘叫歇’——‘漲薪’的習慣以后,你以為他們會感謝你?不,他們只會變本加厲,直到把整個國家拖垮!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無限制地允許這種情況發生,即便北方也不行。”
“多謝提醒,但我這個人不喜歡想太多。”江連橫笑著問,“對了,華工剩下那五毛錢工錢,你懂我的意思吧?”
魏爾森眉頭一緊,無奈地說:“我懂。”
“這只是保險費,如果其間有華工叫歇,我江某人必定加倍奉還!”
送走了英國佬,江連橫嘴角一耷拉,款步回到扶手椅上坐好,扭頭朝方言問道:“下一個是誰?”
方言立馬應聲道:“東家,下一個是東洋人,名叫吉田五郎。”
“東洋人?”江連橫自己似乎都有些意外,不由得轉頭看向南風,“什么來路?”
王正南清了清嗓子,簡要介紹道:“吉田五郎來奉天的時間不長,他是做走私軍火生意的,據說以前是泰平組合的推銷員。”
(本章完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