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天城北,江家大宅。
窗外,蕭瑟的秋風倏然而過,吹得庭院里的石榴樹“沙沙”作響。
賈書楷醫生將聽診器收好,扣緊醫療箱,隨即轉過身來,面帶微笑地說:“夫人放寬心,沒什么大礙。”
胡小妍斜靠在床頭上,臉色有點蒼白,人雖然懨懨的無精打采,但神態還算輕松,看上去并未遭受任何病痛的折磨。
“辛苦賈大夫了。”她淺淺地笑了笑,微微點頭。
話音剛落,坐在床尾的許如清便湊過來說:“賈大夫,留下來吃完飯再走吧?”
賈書楷連忙擺了擺手:“不用不用,醫院那邊還有點事兒,頭晚上之前,我還得回去一趟呢。”
“那讓東風開車送你回去吧?”胡小妍當即提議道。
賈書楷起身看了眼時間,沒再推辭,點頭笑道:“也好,時間確實有點趕,那就多謝夫人的好意了。”
說罷,他便作揖拜別,轉身朝臥室門口走去。
許如清連忙緊隨其后,一邊隨口詢問幾句老賈大夫的近況,一邊將小賈醫生送至門外走廊。
最是人間留不住,朱顏辭鏡花辭樹——“串兒紅”也老了。
許如清如今已是半百的年紀,肩頸的皮肉松松垮垮,臉上的皺紋愈發清晰,原本烏黑的長發剪去大半,發根處也漸漸斑白起來。
歲月兇猛,曾經那個叱咤奉天風月場的“串兒紅”,無論是名聲,亦或是容顏,都已隨風而散,蹤影全無。
不過,歲月不只帶來衰老,同樣也拂去了她風光時的伶俐,療愈了她受辱時的瘋癲。
往事如煙,淡得不著痕跡。
人生歸于平凡,眉目之間便多了幾分安寧與慈祥。
如今的許如清,看起來跟普通的鄰家老太沒什么兩樣,無非是手頭寬裕些,日子悠閑些,僅此而已。
她平日里最大的樂趣,也只是聽江雅彈鋼琴、背唐詩、唱兒歌,并在這小丫頭調皮搗蛋的時候,將其護在懷里,容不得江、胡二人打罵。
推開房門,江雅立刻從許如清和賈書楷中間擠過去,沖進臥室,“噔噔噔”地跑到床邊,焦急萬分地問:“媽,媽,你到底哪難受呀?”
“哪也不難受。”胡小妍拉起閨女的手,笑著寬慰道,“媽就是有點兒累。”
“那你打針了嗎?”
“不用打針。”
“那你吃藥了嗎?”
“也不用吃藥。”
“那你怎么才能好啊?”
“媽睡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“那我陪你躺一會兒行不?”江雅眨眨眼睛說,“我保證不吱聲!”
“行,那你上來吧。”胡小妍笑著往里挪了兩下,給閨女騰出點地方,隨即問道,“學校里都教你什么了?”
江雅滿臉得意地說:“可多了,我背東西全班最快,老師總表揚我!”
胡小妍眼前一亮,忙說:“是么,學什么了,伱背給媽聽聽……”
娘倆兒這邊說著話,賈書楷見了,不由得笑著稱贊道:“大小姐早慧,一晃這么大了,真懂事兒啊!”
許如清心里美,眼里笑,嘴上卻說:“這孩子嗓門兒太大,動不動就吵吵嚷嚷的,也沒個小姑娘的樣子,讓你看笑話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