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誒,孩子有個性是好事兒!”賈書楷邊走邊說,“而且,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,小姑娘、小小子都一樣,應該好好培養,不能打壓孩子的天性。”
許如清點了點頭:“呵呵呵,賈大夫是留過洋的人,跟咱們這些粗人的見識就是不一樣。”
說話間,兩人來到走廊樓梯口,恰好迎面碰見東風和北風哥倆兒循聲趕來。
張正東身穿黑衣黑褲,膚色也有點黑,整個人便如同是一道模糊且瘦長的陰影。
趙正北則仍舊是一身筆挺的軍裝,皮腰帶,黑軍靴,左手拿著大蓋帽,右手握著白手套,身形矯健,舉止崢嶸,處處透露著男子氣概,眉宇間更是英氣逼人,如今已是奉軍第三混成旅二團營長。
按理來說,以江家在省府軍營里的人脈關系,北風升官的速度,實在不應該這么慢。
然而,幾年以來,胡小妍卻從未幫他在軍營里打點關系,疏通人脈,助其盡快拿到更高的軍階頭銜,或是更輕松的肥缺差事。
不僅不幫,反而還有意延緩趙正北的晉升速度,處處淡化他與江家的關系,特別是竭力淡化他當年的“救主之功”,不說,不想,別人偶爾提起來,便隨口打個哈哈,絕不多談,全當是沒這回事兒。
趙正北未必明白這份良苦用心,但他對大嫂向來畢恭畢敬,對大嫂的安排,自然也是從無二話,更無不滿。
在胡小妍看來,升官不在快慢,而在于恰到好處。
趙正北英勇無畏不假,但能否算得上將才,卻還有待日后考驗。
官途險阻,一步一個腳印,才能瓷實,才能服眾;倘若一飛沖天,雖然身居高位,卻免不了要遭小人妒恨,暗地里使絆子,最后只怕會摔得更慘。
莫說是趙正北,就算是太子爺身居高位,奉軍將士大半也是口服心不服,只是沒人敢使壞罷了。
當能力配不上頭銜時,官爵就是個禍害;尤其是身在軍營,一旦事兒辦砸了,那便是軍法處置。
于是,民國八年,講武堂復課,趙正北完成了剩余的學業以后,便當上了營長,直到現在。
不過,他這個營長,過得卻比許多團長的日子還要滋潤。
原因無他,只因這是太子爺所在的編隊,張大帥疼兒子,把最好的裝備全都撥給了第三混成旅,大小軍官從來沒有拖欠軍餉的時候,各項待遇也更為優渥。
胡小妍身體抱恙,趙正北聞訊心焦,便干脆請了幾天假期回家探望。
一見醫生從臥室里出來,北風便立刻快步迎上前,問:“賈大夫,我嫂子她咋樣了?”
“哦,趙長官。”賈書楷忙說,“江夫人沒啥事兒,就是操勞過度,好好調養調養就行,你們不用太擔心。”
“沒啥事兒?”趙正北有點狐疑,不放心地問,“沒啥事兒咋老犯迷糊呢?不是暈倒過一回么?”
賈書楷點點頭,解釋道:“趙長官放心,該檢查的都檢查了,江夫人確實沒什么病癥,暈倒大概也是因為平日里過于操勞,而且夫人身子骨本來就比較弱……”
話到此處,他忽地遲疑了片刻,這才斟酌著往下說:“江夫人行動不太方便,平常又總在家里悶著,再加上動不動就晝夜顛倒,再這么下去,就算是沒病,早晚也要累出病了。”
“那得怎么調養?”趙正北愣愣地問。
賈書楷笑了笑:“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,平常準點吃飯,要是覺得頭暈,就含塊糖,加強鍛煉,注意休息,過段時間就好了。”
“加強鍛煉,注意休息……”趙正北念叨了兩遍,不由得小聲嘀咕道:“這話不矛盾么?賈大夫,不用再去醫院檢查檢查么?”
張正東擺擺手說:“嫂子之前覺得頭暈,已經去過一趟醫院了,啥也沒查出來。”
“要不去軍醫院看看吧?”趙正北提議,“我問問營里的大夫?”
許如清立即偷偷拽了一把北風,面不改色地笑道:“小東,賈大夫趕時間回醫院,你下去開車送他一趟吧!”
張正東應下一聲,旋即領著賈書楷走下樓梯。
趙正北讓許如清一拽,立馬回過味來,便也快步跟過去隨行相送。
其實,打從胡小妍剛開始覺得身體不適時,便早已去過各大醫院問診,無論是中醫,還是西醫;無論是東洋的,還是西洋的;施醫院也好,奉天醫大附屬醫院也罷,軍醫院也不是沒聯系過。
最終,所有醫生都得出了相同的結論——江家大嫂沒病,只是過于操勞,務必注意修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