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雁聲趕忙附和道:“東家,法租界的道上,就數他們三個人最有名氣,不差這最后一個了。”
于是,江連橫等人便又來到不遠處的張家公館門口。
這里的保鏢,清一水的黑色短打、燈籠褲,頭上戴一頂洋帽子,或是叉腰,或是背手,全都聚在門口溜溜達達。
看那架勢,好像但凡碰見個活人,他們都要上去給兩下子,否則這輩子就算白混!
劉雁聲走過去遞上拜帖,領頭的歪嘴瞥了一眼,沒搭理。
愣了愣神,劉雁聲才恍然大悟,連忙從口袋里翻出鈔票,墊在拜帖后面,又遞了過去。
這下對了,領頭的保鏢終于接過拜帖,轉身走進公館洋宅。
同之前那兩個保鏢相比,這個保鏢出來得最快,前前后后不到半分鐘,便帶回了張老板的答復。
“去去去,少他媽站在門口,跑開!”
他擺了擺手,罵罵咧咧,像在轟趕叫花子似的厲聲呵斥。
這一罵,劉雁聲和溫廷閣便有些忍不了了,都是在線上混的合字,誰還沒點血性,只是礙于在別人的地盤上,這才強壓下火氣,盡力避免爭端。
可是,按照江湖規矩遞上拜帖,不見歸不見,遠日無怨,今日無仇,滿嘴噴糞算哪門子道理?
溫廷閣不禁應聲回道:“兄弟,嘴巴干凈點,咱們來拜碼頭,犯不著在你們這挨頓罵。”
“溫兄,算了算了。”劉雁聲趕忙過來勸阻。
沒想到,張公館的保鏢被回懟了一句,卻突然笑了。
“冊吶,鄉下人來阿拉滬上要飯,拎伐清,在‘張大帥’門前亂叫,儂再叫一句,今朝夜頭把儂拉到黃浦江里‘種荷花’,儂信不啦,試試不啦?”
挨罵不可恨。
可恨的是,明知道對方在罵自己,卻愣是沒聽明白罵的是啥。
溫廷閣氣得心頭火起,不敢輕舉妄動,轉頭先去看東家的反應。
卻見江連橫面無表情,呆呵呵的,籠著兩只袖管,緩步走到張公館的保鏢身前,左瞅瞅,右看看,像在相媳婦兒似的,將那人仔仔細細端詳了半天才肯罷休。
緊接著,他又直起身,歪著腦袋打量了幾眼張公館的洋宅、院墻、園林。
那蔫頭巴腦的架勢,渾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大老趕。
幾個保鏢皺起眉頭,厲聲叫罵道:“哎,儂個小癟三,望東望西,看什么看,儂聽不懂人話是不啦?滾!滾蛋!”
江連橫如夢初醒,籠著袖管連連點頭,不懂裝懂,學著對方的腔調,笑呵呵地說:
“哦喲,‘張大帥’家里蠻上檔次的嘛!見世面了,見世面了!那個……我記住‘能’啦,‘俺拉’是來要飯的,要飯的要在哪里拜碼頭的嘛?”
眾保鏢滿臉困惑,愣了片刻,才想起來罵人。
“儂瞎七搭八,講什么胡話,去去去,臭要飯的,愛去哪里去哪里,跑開!”
江連橫賠笑著點點頭,一回身,走了。
“兩個還在這里等什么,真要等著‘種荷花’?”眾保鏢上前推了兩把,威脅道,“趕緊跑開!”
溫廷閣看了看江連橫的背影,又看了看劉雁聲。
“劉兄,東家這……這就走了?”
劉雁聲回想江連橫方才的種種舉動,心里頓時咯噔一聲,忙說:
“壞了,溫兄,趕快跟我去勸勸東家!”
(本章完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