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算賬?”江連橫笑著解釋道,“不不不,幾箱藥材而已,就當是給九爺交保護費了,資助學校和同鄉會的事兒,兄弟我也照辦不誤。”
王老九聽得稀里糊涂,當下便愈發不解起來。
“嘶——江先生,我怎么有點沒聽明白,你剛才說看我不順眼,現在又要資助我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江連橫不言語,先是拿起茶壺,給王老九和自己倒滿兩碗茶水,潤了潤嗓子,這才接續起方才的話題。
“說實話,我對九爺是有點不滿,不滿在于,你們辦事顧頭不顧尾。”
“江先生的意思是,應該讓我們同鄉會,把商家的損失給補上?”王老九斷然拒絕道,“這事不能怪我們,要怪就去怪碼頭上那群青幫地痞。”
“唉!”江連橫忽地沉聲喟嘆道,“滬上的青幫那群人,可不好惹呀!”
“那是別人的看法,在我眼里,他們跟地皮流氓沒啥兩樣,我們皖省同鄉會也不是好惹的。”王老九忿忿道。
江連橫趕忙奉承道:“那是那是,九爺弟兄們的身手,咱幾個都親眼見證過了,但我有一點不明白,你們既然打贏了,為啥不把那座碼頭給占下來,我昨天剛去江邊,碼頭上還是原來那幫人吶!”
“哼,江先生,我帶人去砸場子,不是為了跟他們搶碼頭。”王老九冷聲解釋道,“起因是那幫工頭欺負我們皖省來的老鄉,不雇我們的人,這種事我不答應,必須去給他們長長記性。”
聞言,江連橫三人相視一眼,心中暗道:果然是個好打抱不平的主。
可問題也隨之而來——強買強賣,不能長久。
碼頭工人抱團取暖,同鄉也好,幫派也罷,全都帶有嚴重的排外情緒。
很多時候,碼頭工人寧肯把活兒撂下不干,把自己的飯碗兒砸了,也不容許外人隨意過來分一杯羹。
這事兒盡管聽起來匪夷所思,實際上卻也是一種變相“壟斷”,是賣苦力的底層勞工彼此爭食的必然結果。
王老九的同鄉會想要在十里洋場站穩腳跟,除了打打殺殺,說到底還是要依托于權財,才能開山立柜。
把碼頭打下來容易,但想要獲取碼頭、火輪、貨棧的經營權,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兒。
“想要拿到碼頭上的經營權,就得先拿到輪船招商衙門的合同,否則就算把碼頭占住了,也根本掙不著錢。”王老九忽然忿恨道,“關鍵是那幫狗官只認錢,誰給的錢多,就給誰開合同。”
“那也有個限度,總不可能托關系的錢,比碼頭上的收益還多吧?”江連橫淡淡地說,“如果真是那樣的話,誰還愿意接這單生意?而且,官府也不傻,能接下碼頭生意的人,光有錢肯定不行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王老九悶聲一聲。
“九爺,不如這樣。”江連橫順勢提議道,“既然你手上有人,而且還都能打,那我來幫你出錢,解決合同上的事兒,作為回報,等你拿下碼頭以后,要確保咱們奉天的商貨在滬上萬無一失,你看怎么樣?”
王老九的眼神亮了三分,旋即又快速暗淡下去,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。
“那幫狗官心黑得很,沒個萬八千塊大洋,根本打發不了他們。”
江連橫愿意資助學校和同鄉會,王老九已然感激不盡,但幾萬塊大洋不是小數,他并沒抱太大希望。
這次過來會面,本意能拉來三五千塊的資助,便已然知足了。
然而,當他再抬起眼時,江連橫三人卻朝他淡淡地笑了笑。
(本章完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