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道。”劉雁聲點頭確認道,“張小林的妻侄子,杜鏞的門生。”
“哦,伱們知道啊!”徐懷民暗自松了口氣,“那也就是說,你們和樓靜遠已經談好了?”
“什么談好了?”
“嘖,條件吶!”
徐懷民急道:“你們想要接管金源碼頭,肯定給了樓靜遠不少好處吧?不然的話,人家憑什么把地盤讓給你們吶?”
“不,沒談過,我們是直接來找徐經理的。”劉雁聲語氣從容,面不改色。
“你說什么?沒談過?”
徐懷民頓時瞪大了眼睛,先是滿臉不可思議,旋即又忽地閃過一絲怒容。
“那我不能給你開合同!”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,“我還以為你真懂規矩呢,鬧了半天,凈在這瞎耽誤工夫,你走吧!”
劉雁聲歪起腦袋,故作困惑地問:“嗯?招募碼頭經理的事情,不是徐經理說了算嗎?”
“我就說你們不懂規矩吧!”徐懷民在桌面上敲敲打打,“你們把順序搞錯了,到我這里,應該是最后一步才對!”
“是么,那能不能麻煩徐經理幫忙指點指點?”劉雁聲問。
徐懷民嘆了口氣。
他也不想輕易放棄眼前這一萬塊大洋,左思右想,只好勉為其難地開腔提點道:
“你們吶,應該先去跟其他幫派談好了再來,至于是用人談、用刀談、還是用錢談,那就全看你們有多大能耐了。”
劉雁聲點點頭,靜靜地聽著,默不作聲。
徐懷民瞥兩眼桌上的線裝書,繼而擺出誨人不倦的姿態:“看你們外地來的也不容易,要不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吧?”
“好好好,那就多謝徐經理了!”劉雁聲連忙拱手抱拳。
徐懷民幽幽嘆道:“你說你們也沒個青幫的字輩,在這十里洋場上,那就只能拼拼拳腳了。可問題是,沒有青幫的許可,你們就算在碼頭上搶貨,也根本沒地方銷贓,那就沒別的出路,只能就地把貨給毀了。”
“把貨給毀了,然后呢?”
“多干幾票,時間長了,就能倒逼那些商家派人來跟你們談判,給你們上貢交保護費,前提是你們真玩兒命,能在碼頭上打贏其他幫派。等名聲響起來以后,沒準就有大商人跟你們談合作。你們拿到了錢,再去找個青幫輩分高的人,拜他當老頭子,這就算有了師承,道上的人也就承認你們了;然后再脅迫那幫老板推舉你們當碼頭經理,這就行了。”
“這樣就能把樓靜遠從金源碼頭趕出去了?”
“說什么夢話呢!”
徐懷民忽然正色道:“我說這些,是讓你們去對付其他小幫派的,人家樓靜遠是什么人,那是你們能碰的嗎?”
“可我們就是想要他的地盤。”劉雁聲執拗地說。
徐懷民皺起眉頭,卻說:“那你們自己談去,把事情談好了再來找我,反正我給誰開合同都一樣。”
“還是麻煩徐經理先給我們開份合同吧!”劉雁聲嘴角掛著微笑,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。
徐懷民頓時一怔,眨了兩下眼睛,心中暗道:敢情我剛才說了一大堆,你小子根本沒聽懂?
“真是對牛彈琴!”他低聲咒罵了幾句,隨即抬手轟趕道,“走走走,你趕緊滾吧,聽不懂人話的東西!”
劉雁聲連忙笑著解釋道:“徐經理消消氣,是這樣的,我們希望您能先給我們開份合同,這樣等我們動手的時候,也好師出有名,對不對?”
“你他媽說什么?”
徐懷民立刻心頭火起,“啪”的一聲拍在線裝書上,指著劉雁聲的鼻子,厲聲破口大罵起來。
“我屌你媽的小赤佬,你他媽的把我徐懷民當白癡啊?你們沒把事情談好,就想讓我同時開兩份合同,到時候你們兩家打起來,把我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,都來找我算賬?真他媽的,算盤打到老子頭上來了,馬上給我滾出去!”
劉雁聲的提議,完全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。
徐懷民當然不肯答應,氣得暴跳如雷不說,手底下那一萬塊大洋也不要了,當場胡亂揉成一團,狠狠砸在對方臉上。
劉雁聲不急不惱,俯身撿起地上的紙團兒,小心抹平票據以后,又將其重新在辦公桌上放好。
接著,他緩緩站起身,禮貌且不失風度地朝徐懷民點了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