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好好!”尹抱坤高興了,笑瞇瞇地說,“這就對了么,江湖就應該互相提攜,以和為貴!”
說罷,老爺子朗聲沖門口吆喝道:“來人,撤茶換酒,把茅房那兩個叫回來!傳話出去:安清幫和斧頭幫握手言和!”
一聲令下,房門推開。
眾堂倌高聲慶賀,傳菜擺席,“松”字號雅間里頓時忙活起來。
不消盞茶工夫,一樣樣美饌佳肴陸續上桌,白切雞、白灼蝦、清蒸鱸魚、脆皮乳鴿,菜品眼花繚亂,俱是嶺南風味。
盡管講茶談和,可桌上的氣氛卻談不上有多融洽,眾人腦子里大多繃著一根弦兒,不敢掉以輕心,只有尹抱坤老爺子笑瞇瞇地招呼大伙兒飲酒吃菜。
“請請請,來者是客,你們盡管多吃,我最近養生,吃這幾樣清淡的素菜就好了。”
眾人連連點頭,卻不肯多吃。
說話間,卻見幾個堂倌走進屋內,端上來一大盤魚生,齊聲賀道:“祝兩位大佬義氣長存,財源廣進,撈起撈起,撈到風生水起!”
“江先生,來嘗嘗魚生啦,看看吃不吃得慣!”尹抱坤轉頭笑道,“撈一撈,風生水起,大吉大利呀!”
江連橫點點頭,拿起筷子,學著老爺子的吃法,夾起生魚片,粘上醬汁,配上青料,啼哩吐嚕囫圇著吞下去,沒嘗出味兒,再來一片兒,才覺出這菜吃的其實是口感。
胃最思鄉,劉雁聲多年沒吃過這么正宗的家鄉菜,神情因而格外滿足。
尹抱坤見了,不禁喜上眉梢,連聲笑道:“劉生,慢慢吃,大家同門同鄉,有時間多來坐坐啊!”
“是啊,滬上有各省各地的好館子,江先生遠道而來,不妨到處走走。”杜鏞順勢說到,“如果需要向導,或者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,可以隨時找我,你放心,這次杜某絕不會推辭了。”
“那敢情好啊!”江連橫也不客氣,“我正打算在滬上多玩兒兩天呢,沒準什么時候就要有勞杜先生帶路了!”
說說而已,沒人當真。
雙方都有點心不在焉,這頓酒席自然也沒能持續多久,便匆匆散場了。
大概是尹抱坤確實很有面子,無論是講茶期間,還是吃飯的工夫,一切都風平浪靜,眾人各自安然無恙。
等到離開“三友會”酒樓時,杜鏞本打算提議用汽車送江連橫和王老九回去,但又顧慮對方會起疑心,所以干脆作罷,只是在酒樓門口互相客套了幾句,便就此拜別離開。
看著斧頭幫會眾漸漸遠去的背影,葉綽三和榮慶瑞湊到杜鏞身邊,沉聲問道:“大哥,就這么讓他們走了?”
杜鏞沉吟片刻,卻說:“我不想跟亡命徒為敵,尤其是這個亡命徒身邊還有一個聰明人的時候。”
“這倒也是!”葉綽三有些顧慮道,“我看,坤叔好像挺喜歡那個姓劉的小子。”
“那張小林怎么辦?”榮慶瑞說,“他現在火氣很大,還有樓靜遠,他也一直嚷嚷著報仇呢!”
理性上,杜鏞并不想招惹江、王二人;可感性上,張小林是他過命的結義兄弟,樓靜遠又是他的門生弟子。
難吶!
杜鏞沉默了半晌兒,方才低頭鉆進車內,略顯無奈地嘟囔道:“我回去再勸勸他吧!”
……
另一邊,江連橫和王老九各自坐在黃包車上,并排朝著皖省同鄉會館趕去,弟兄們跟車隨行,全神戒備。
進入法租界內,江連橫憂心忡忡地提醒道:“九哥,我沒法常來滬上,杜鏞這個人,你以后得小心點兒。”
“兄弟,你就放心吧!”王老九面帶不屑,冷哼兩聲道,“我知道杜鏞那個人,向來都是鬼精鬼精的,但他不是塊難啃的骨頭,欺軟怕硬而已,他在我面前,沒戲!他狠,我比他還狠,對付他們這種人,就得硬碰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