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罷,大伙兒紛紛提起行李,沿著清冷空曠的石板路,朝電車站的方向漸行漸遠。
有晚風徐徐吹來,路邊響起了輕微的“沙沙”聲響。
……
……
此時此刻,老城廂公寓盥洗室內。
闖虎俯身提上高邦兒軟底鞋,活動兩下腳踝,旋即起身勒緊黑綢腰帶,捋捋箭袖護腕,“咔咔”掰幾下骨節。
“走?怎么能說走就走?”他自顧自地小聲嘟囔道,“大老爺們兒,說話得算數,不然以后怎么有臉去見祖師爺?”
等他忙活完,直起身子,再看他那套行頭——嗬,好一襲緊身夜行衣!
自打進了“榮家門”,闖虎還從未像今天這般嚴陣以待,即便當年冒死潛入老山人的居所時,他也未曾如此。
闖虎不敢交代實情,因為他知道東家聽后,必定會反對他的“計劃”,所以才胡亂編個借口留下來,拖延點時間,臨別之際,將說出去的“豪言壯語”落到實處!
“東家也是的,這走得也太突然了,害得我都沒時間準備!”
他一邊小聲抱怨,一邊走出盥洗室,躡手躡腳地來到走廊盡頭,推開玻璃窗,旋即踮腳一跳,躍上窗臺。
緊接著,闖虎從窗口探出身子,扭頭朝屋頂張望了片刻,隨即就見他忽然鉆了出去,也不知摳住了哪塊窗楣凸磚,整個人竟如同壁虎似的,滋溜一下,便靈巧地爬上窗頂。
動作爽快利落,毫不拖泥帶水,而黑漆漆的窗口處,自然再也找不到他瘦小的身影。
但在幾秒鐘過后,房頂上竟又晃蕩著垂下來一條腿,輕輕地將玻璃窗重新關好。
……
公寓大樓頂部,風更大了。
闖虎貓著腰,在夜色下疾步奔走,同時在心里默數著腳下的窗扇,很快便來到梅太太的房間樓頂,腳步也隨之輕緩下來。
房間里還亮著燈,他趴下身子,探出腦袋,側耳聆聽——有麻將洗牌時“嘩啦嘩啦”的聲響。
闖虎眼神一凜,嘴里莫名嘟囔了幾句,而后跨步翻身,夜行衣獵獵擺動。
老話說,藝高人膽大!
三層高的公寓大樓,腰上連根繩子都沒栓,這小子就愣敢抱著大樓拐角,踩在洋風建筑特有的凹凸浮雕磚石上,一步步緩緩褪了下去。
恰好此時狂風肆虐,恨不能干脆把人糊在墻面上,而且闖虎身輕體健,功夫到家,因此無驚無險,輕而易舉間就踩在了三樓窗外的陽臺上。
先是小心翼翼地朝右側窗口探了下頭。
卻見明晃晃的客廳內,梅太太正在跟另外三個闊太太嬉笑打牌,神情專注,絲毫沒有要收場作罷的意思。
隨后,他又看向大樓拐角的左側窗口。
那是一間臥室,燈沒亮,房門虛掩著,客廳里有微弱的光線照射進來,將屋內的裝潢陳設勾勒出一道灰藍色的輪廓。
闖虎立刻挪蹭著來到窗邊。
窗戶反鎖著,但他有備而來,根本難不倒他。
先用金剛鉆在玻璃上劃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形,隨后用涂滿生膠的手帕蓋在上面,默數幾個數,待到生膠發干時,便用手輕輕一推,碎裂的玻璃碴子立時全都黏在手帕上,再伸手撥開插銷——神鬼莫測,悄無聲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