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道了,過兩天我再派人把他給撈出來。”張小林不慌不忙地問,“江連橫和王老九已經清了吧?”
“沒、沒有……剛有人來傳話,讓他們給跑了。”吳管家把腰彎得很低,小心翼翼地回道。
“什么?”
張小林橫眉立目,怒拍桌案,厲聲質問道:“冊那娘,這些飯桶,十幾個人提前埋伏好,請不掉那幾個小赤佬?”
吳管家擦了擦汗,說:“聽回來報信的人講,車站里有人開黑槍。”
“黑槍?有內鬼?”
“老爺……這個,我也不大清楚,總之聽他們講,后面有人開槍,車站里的燈也滅了,沒來得及……”
“那叫老柴去追啊!”
“追了,沒追到,好像是跑美租界去了。”
“混賬!”張小林罵罵咧咧地說,“怎么可能追不到,我看那個焦隊長,他娘的就是出工不出力!”
吳管家不敢接茬兒,轉而卻說:“老爺息怒,閻潮生他們也不是一無所獲,車站里也斃掉了幾個人!”
“放屁!清了幾個小癟三,還指望我表揚他們吶?”張小林疾聲吩咐道,“去找租界里的包打聽,放出所有眼線搜查,尤其盯住皖省同鄉會館,他們現在是喪家之犬,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!”
“他們不會跑的。”杜鏞突然打斷道,“至少王老九肯定不會跑,他們本來就是亡命徒,只會跟我們火并。”
張小林放聲大笑:“不跑更好,有膽子就來火并,他們這次別想再耍小聰明,硬碰硬,我看他們敢不敢!”
話音剛落,夜空突然響起一道炸雷!
閃電劃過半空,狂風裹挾暴雨,棚頂的吊燈應聲閃了兩下,廳室里明滅交替,幾人不禁紛紛抬頭張望。
一陣恍惚過后,電燈泡的光亮終于漸漸穩了下來。
窗外的樹冠和電線在隨風晃動。
杜鏞本想再說什么,可一見張小林那副志在必得的神情,又懶得再勸,只是撂下一句“小林哥保重”,便急匆匆地回了自家公館。
張小林見杜鏞那副杞人憂天的樣子,也是不甚舒心,當即坐在沙發上,瞥了一眼吳管家,破口大罵:
“儂他娘的還在這里等什么,快去通知美租界的人手啊!”
吳管家連忙快步離開。
……
……
公共租界,蘇州河上。
江連橫坐在烏篷船內,順流朝河口方向前行。
老船夫披蓑戴笠,坐在船尾,跟他臉對臉,小心翼翼地操弄著槳葉,船身被風吹得左右搖晃,時不時磕一下岸邊,發出“咯楞咯楞”的聲響。
江連橫腦海里閃過劉雁聲逃命的畫面,一瘸一拐的,跌跌撞撞,最后還是倒了。
如今,那些嘈雜、混亂的情形已經遠去。
周圍安靜下來,江連橫也終于得到了片刻喘息,可以將方才的經過重新捋順一遍了。
毋庸置疑,這是一次提前埋伏好的刺殺行動,十幾個殺手,只有提前埋伏好,才能做到毫無蹤跡可尋。
他本來已經身處必死之局,之所以僥幸撿回一條命,一是因為闖虎那條珍珠項鏈;二是有人及時打碎了站臺的電燈,為他爭取了逃生的時間。
是誰?
江連橫腦子里的第一個反應是尹抱坤,畢竟老爺子是保人,有可能席散以后察覺出了端倪,但又怯于同“三大亨”為敵,所以暗中幫了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