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雁聲遇刺后的第二天傍晚。
這時節,北國風光,早已是落木蕭蕭之際,更兼晚秋歲末,殘陽如血,天地間自是一派肅殺氣象。
云端之上,一只落單的孤雁正在低空盤旋,啾啾悲鳴,戚戚愴然。
孤雁身下,恰是奉天城北,江家大宅。
一如往常那般,袁新法帶著幾個響子,正在大院門口站崗巡視。
不多時,街巷路口那邊,忽然傳來一陣急促且沉重的腳步聲。
抬頭去看,卻是王正南呼哧帶喘、一路小跑地趕了過來。
“二爺,有事兒?”袁新法見他心急,連忙側身詢問。
王正南大喘粗氣,來不及解釋,只管連忙擺手比劃道:“老袁,快、快開門,我要見大嫂!”
眾弟兄不敢怠慢,即刻推開厚重的鐵門,門板“嗡”的一聲響,帶了一陣風,將院中的枯葉輕輕卷起。
王正南二話不說,急匆匆地徑自朝大宅走去。
……
此時此刻,大宅二樓的“回”字型走廊里,胡小妍穿著青布衣裳,身子一前一前地轉動著輪椅,來回都圈兒。
她的臉色有點白,氣息也很混亂,額頭上滲出一層亮晶晶的細密汗珠,鬢角緊貼在腮邊,更顯三分病弱。
自從上次無端暈倒以后,胡小妍便謹遵醫囑,開始有意識地強健體魄,每日下午閑暇時分,便自顧自地鍛煉起來。
如此練了幾天,身板兒好沒好倒還沒有見效,但平時的心情卻暢快了許多。
想來也怪,少時無依無靠,斷了雙腿,饑一頓飽一頓的,常在街邊的泥地里打滾兒賣慘,從來不見有什么病癥,如今三十出頭,錦衣玉食,也算是正當盛年,結果身子骨卻愈發羸弱,讓人哭笑不得。
思來想去,似乎也只有一句話能解釋得通——沒那享福的命!
小江雅站在自己的臥房門口,眼見母親一遍遍從面前經過,樂呵呵地念叨著:“二十二圈兒……二十四圈兒……媽,你快點兒呀,馬上就要到三十了,然后我好給你彈鋼琴!”
胡小妍笑著點點頭,接著繼續轉動輪椅。
便在此時,王正南快步爬上二樓,來到胡小妍身邊,彎下腰,從懷里掏出一封信,低聲疾道:“嫂子——”
他頓了頓,抬頭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江雅,旋即沉下嗓音:“嫂子,老劉……歇了。”
“誰?”胡小妍心頭一凜,下意識地急忙問道,“你哥呢?”
“我哥沒事……劉、劉雁聲歇了!”王正南連忙把信遞給大嫂,“這是我哥剛從滬上拍過來的電報,你看看。”
話音剛落,小江雅立馬蹦蹦跶跶地跑過來,把腰一挺,臭顯擺道:“媽,你給我,我幫你念!”
“小雅,別鬧,去找你姑奶玩會兒去!”胡小妍心煩意亂地撥開女兒的手。
“我會念!”
“別鬧!”
胡小妍一瞪眼,江雅頓時嚇得后退半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