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各位兄弟,江湖不易,哪怕有天大的能耐,只要是常在線上溜達的,那就免不了磕磕絆絆。實話實說,最近江家在外地,碰上了茬口兒,本想著忍一時風平浪靜,退一步海闊天空,可對方仗著人多勢眾,蹬鼻子上臉,耍陰招——”
話還沒說完,臺下便有一個胡匪接過話茬兒,扯開嗓門兒,大聲嚷道:
“哥們兒,你別說了,老弟沒別的意思噢,我就想說一句話——退他媽了個逼!”
此話一出,匪眾頓時猙獰狂笑。
只見那胡匪仰著腦袋,七個不服、八個不忿地說:
“退一步?憑啥咱就得退一步,就憑那幫癟犢子是地頭蛇?他媽了個巴子的,就他媽不退,愛咋咋地,不服就干,咱哥幾個就是奔這事兒來的,不用扯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。”
他這番說辭,瞬間得到了其他胡匪的認可。
眾人七嘴八舌,爭強斗狠,一時間紛紛爭相表態。
“說的好!江老板這幾年對咱夠意思了,誰也挑不出毛病,什么狗屁江湖規矩不規矩的,老子這趟過來,就他媽的一個原則——幫人不幫理,愛他媽誰誰誰!”
“對,老趙,你不用跟咱扯那些沒用的,來前我都在大當家的面前起過誓了,江老板咋說,我咋干就完了!”
“誰說不是呢,老子跟官兵、鬼子都響過,幾個臭流氓,我還怕他們?”
如果說江家的“響子”是一群刺客,那么,眼前的這幫綠林悍匪就是玩兒命的莽夫。
他們是敢揭竿造反的亡命徒,跟寄生于權貴的市井地痞有本質區別。
趙國硯振振有詞的演說被人打斷,臉上卻毫無不快的神色,反而是放心地笑了笑,說:“好好好,既然如此,那我也就不跟各位兄弟絮叨了,咱們到時候事兒上見,不過頭走之前,還請哥幾個再等等,我家大嫂還有幾句話要交代。”
說罷,卻見江家大宅的房門緩緩推開。
花姐身穿黑底冬梅旗袍,雙手相疊,舉止端莊,款步來到趙國硯身邊,深吸一口丹田氣,盡力穩住緊張的情緒,面朝一眾胡匪,如同鸚鵡一般,按照胡小妍的吩咐,點頭致意道:
“多謝各位兄弟出手相助,我也不多廢話,只希望大伙兒記住我這句話:江家有恩必償。你們這份人情,我都記下了,以后但凡有能用著江家的地方,大家只管開口。”
說著,她微微側過身,輕喚一聲“南風”,隨后又轉過頭來,接著說:
“各位兄弟遠道而來,現在又要遠道而去,江南濕寒,我特意給大伙兒備了幾件行頭,來不及量身定做,大家千萬別嫌棄。”
言罷,王正南便領著幾個家丁傭人,捧著幾套得體的衣裝,從宅子里走出來,挨個兒分給庭院中的胡匪。
眾人怔怔地接過包裹,低頭一看,立時訝然發現,江家給的不只是行裝,浮頭上另有兩三百塊的包銀奉上。
“哎呀,嫂子你說你……這、這是干啥呀!”
江家勢大,早已今非昔比,即便是貪財如命的胡匪,眼下也知道裝模作樣地推辭幾句。
“不是,江夫人,衣裳咱留著,錢可不能要,我來前大當家的特意囑咐過,不能要錢,要錢,那不成生意了么!”
“對對對,我那大當家的也說了,去年省府剿匪,幸虧江老板提前報信,咱才能及時扯呼,要不然,咱早就被一鍋端了,這錢不能要,真不能要。”
“大嫂,你這就有點兒寒磣人了,前年咱‘穿山號子’眼拙,不小心把第七旅黃團長的家眷當肉票綁了,要不是有江老板當時幫忙說情,咱山上的弟兄,全都得被摘瓢兒。”
“可不是么,咱‘老盒子’當年起局,連局底都是江老板賒給咱的,這要收錢,那不得讓人戳后脊梁啊!”
甭管是真心推辭,亦或是假意客套,總有一點真實不虛,那便是——
在場的各個山頭胡匪,或多或少,全都受過江家的恩惠。
旁人誤以為這些山頭胡匪仗義出手,殊不知,這些年來,江家幫他們平過多少麻煩事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