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此可見,江連橫的龍頭地位,也絕不是傍著靠山白給的,而是胡小妍多年苦心經營所得出的結果。
門廊下,花姐佯裝淡然,代替胡小妍發聲笑道:
“各位兄弟不用客氣,人情是人情,一碼歸一碼,山高路遠,大伙兒替江家跑差事,橫豎不能虧待了你們,要是執意不肯收下,想必是我給少了。我是個婦道人家,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,總是難免見識短淺,先給大伙兒賠個不是。”
這話一說,眾胡匪就更不好意思了。
“嘖,大嫂,你看看你,這話說的,反倒給咱幾個糟老爺們兒整不會了,咱還咋說呀!”
“那就別說了,就當是賣我個面子,收下吧!”
眾胡匪聞言,自是恭敬不如從命,便不再推辭,趕忙樂呵呵地收下銀兩。
這筆錢,胡小妍早已決定要給,不給心里不踏實。
想那十里洋場,燈紅酒綠,紙醉金迷,亂花漸欲迷人眼。
莫說是剪徑砸窯的胡匪,就算是富家闊少去了滬上,保不齊也要被那方繁華迷了眼,丟了陽剛氣血。
人情,利益,缺一不可。
這幫胡匪本身就欠江家的人情,如今又得了錢財,而且還在大當家面前賭咒起誓,再加上或有高堂親眷留在奉天,凡此種種,便如一道無形的枷鎖,勒緊意馬心猿,輕易不敢變節,更難以被人收買。
胡小妍勞心戮力,萬般考量,已經竭盡所能,掌控一切可以掌控的事宜。
糧臺大嫂,盡職盡責,余下的事情,便只能交給江連橫了。
眾胡匪收下銀錢,備好衣裝,趙國硯隨即喝令家中仆從,朗聲道:“來人,給弟兄們來碗漿子潤潤嗓子!”
一聲令下,張正東立馬叫上袁新法等人,在院心支桌,兩排碼開二十五口海碗,倒滿烈酒,一同盟誓。
“來,各位兄弟!”
趙國硯雙手捧著白瓷海碗,環顧江家響子與連旗胡匪,大聲喝道:
“咱們今晚下遼南,明天一早,啟程滬上,打從現在開始,哥幾個上下一條心,只管把脊梁骨交給彼此,如有臨陣反水者,不求老天爺五雷轟頂,但求弟兄們將其千刀萬剮!”
“好!”眾人齊聲喝道。
旋即,趙國硯轉過身來,雙手將白瓷海碗舉過頭頂,當仁不讓,帶頭喝道:
“大嫂稍安勿躁,國硯速去速回!”
“大嫂稍安勿躁,等弟兄們把東家接回奉天!”
“大嫂稍安勿躁,等哥幾個替江老板報仇雪恨!”
一陣陣厲聲暴喝,勢同濁浪翻涌,響徹奉天城北。
山頭胡匪,甚至于不少江家的“響子”,只管將目光看向立在門廊下的花姐,鮮少有人注意到,趙國硯卻是看向大宅二樓的一扇窗口,表露忠心。
“哥幾個,干了!”
“干了!”
趙國硯帶頭領命,眾弟兄隨即舉起白瓷海碗,咕咚咕咚,仰首酒盡,豪氣干云!
末了,眾人大大咧咧地一抹嘴巴子,猛抬起手,卻聽“咔嚓”一聲——同仇敵愾,摔碗明志,隨即立馬轉過身,邁步離開院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