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是夕陽余暉之際,王老九也在派人四處打探江連橫的下落,無奈五六天過去了,結果仍舊是杳無音信。
斧頭幫耳目雖廣,但滬上畢竟是國際都會,偌大的十里洋場,想要找到三個居無定所之人,談何容易?
閘北刺殺案以來,王老九大動肝火,最近幾天始終都在暗中籌備,伺機報復。
只不過,斧頭幫近期一直疲于應對巡捕房的種種盤查,又要躲避風頭,這才暫且耽擱了復仇計劃。
而且,王老九始終疑心自家兄弟中出了叛徒,便正好借此機會,重新改組整頓了斧頭幫的核心骨干。
如今風波稍稍平息,百柄利斧悉數備齊,怎奈張、杜公館戒備森嚴,眾弟兄摩拳擦掌,卻始終找不到可乘之機,時間一久,銳氣難免有所消磨。
眼看著窗外日漸西沉,皖省同鄉會館也變得比往日愈發寂靜。
眾弟兄群聚在廳室內,頭頂的吊燈明晃刺眼,唯獨照不亮王老九臉上的陰霾。
“繼續找。”
王老九放下手中的茶碗兒,沖弟兄們沉聲吩咐道:“做人得講良心,江兄弟之前沒少幫咱們,現在他們哥幾個一死一傷,剩下的下落不明,這是咱斧頭幫的恥辱。這件事如果不能擺平,以后誰還愿意幫咱們?”
眾人點了點頭,眼里卻毫無信心可言。
陳立憲醞釀片刻,卻說:“九爺,已經找了四五天了,江老板他們會不會”
“不可能!”王老九厲聲打斷,旋即質問道,“那個張小林是什么嘴臉?他要是抓到了江兄弟,會悶不吭聲?”
陳立憲連忙解釋道:“不不不,九爺,我的意思是,江老板他們會不會已經走了啊?”
此話一出,其余幾人紛紛點頭附和。
大伙兒都覺得,江連橫如果沒死,并且仍然留在滬上的話,理應主動聯絡斧頭幫才對,就算擔心幫會里有內鬼,也可以托人給皖省同鄉會館打個電話,找機會跟九爺直接詳談,而不至于音信全無,除非
“九爺,你說江老板他們,是不是不信任咱們吶?”
終于,有人打開天窗說亮話,將弟兄們的困惑,直白地說了出來。
這邊剛有人起頭兒,那邊立刻就傳來了不滿的情緒。
“不能吧?咱們斧頭幫也死了好幾個弟兄呢!”
“不光是駱駝折了,九爺和立憲還冒死幫他們把溫廷閣送去了醫院呢,要真是那樣的話,太讓人心寒了!”
“沒準是他們出了內鬼呢,我看那個李正西走得就有點兒莫名其妙,憑啥懷疑咱們吶?”
面對七嘴八舌,王老九巋然不動,冷哼卻道:“就憑十六鋪還在咱們手上,換成是我,我也懷疑。”
眾人啞然。
這世上最難的事,莫過于自證清白。
王老九點了支煙,沉吟半晌兒,忽地抬頭看向坐在右手邊的兩位弟兄,卻問:“杜鏞和張小林還沒動靜呢?”
這兩人都是二十八九的年歲。
一個雷公嘴,名叫黃顯勝;一個地包天,名叫聞進華。
倆人穿衣裳的時候,身板兒看起來沒啥,實際若是光了膀子,渾身上下卻硬邦邦的,凈是腱子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