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訪客來到大門外,只見看家護院的保鏢將公館圍得水泄不通,不免笑著調侃了幾句。
“杜老板的公館真是固若金湯啊!”
杜鏞連連擺手,略顯難為情地解釋道:“最近滬上太亂,就多派了些人手過來看家,幾位慢走。”
“好好好,杜老板也請留步。”
主客之間寒暄了幾句,隨即躬身拜別。
送別了幾個文人,杜鏞的神情便又立馬緊繃起來,在門口疑神疑鬼地左右看了看,方才嘆息著轉過身。
槍斃尹抱坤和十六鋪風波的消息,他當然早就知道了,因此最近更是嚴加防范,生怕稍不留神就要招到斧頭幫的報復。
穿過院子,途徑連通張公館的月門,杜鏞忍不住緩下腳步,側身朝隔壁張望了幾眼。
最近這幾天以來,張公館內格外熱鬧,潮幫的萬游遠、粵幫的程茂齡、衙門的焦隊長來來往往似乎從不間斷,憑想也知道,最近這兩起案子,多半都跟張小林有關。
果然,剛一經過月門,遠遠的就聽見公館里傳來張小林的一聲咆哮。
“冊那娘,他李國棟算個什么東西,也他媽敢跟我作對?靜遠,儂馬上去找閻潮生過來見我!”
聽到此處,杜鏞不禁搖了搖頭,隨口嘆息著自言自語:“唉,不就是個碼頭么,三金公司又不靠碼頭吃飯,何必鬧到這個地步?”
他原地踟躕了片刻,心里糾結著到底要不要再去勸勸小林哥。
便在這時,杜公館的管家忽然從宅子里走了出來。
老先生在院子里四下尋摸了幾眼,發現杜鏞立在月門附近,旋即邁開小碎步,緊跑了過去。
“什么事?”杜鏞聽見動靜,轉過身問。
管家畢恭畢敬地說:“老爺,黃府上來電話,說是黃夫人有事找你。”
“桂生姐?”杜鏞略顯意外。
管家點了點頭:“說是挺急的,讓你馬上就過去。”
杜鏞不敢怠慢,桂生姐是他起家的貴人,無論什么時候,只要桂生姐有吩咐,他都盡力照辦,絕不拖延,于是立馬就命門生弟子備車,在正午時分以前,便已如約趕到黃家公館。
走進大宅,上到二樓,只見桂生姐正側臥在沙發上,把玩著煙燈、煙槍,左顧右盼了半天,卻沒找到黃錦鏞的身影。
杜鏞走上前,笑呵呵地低聲問:“桂生姐,大哥呢?”
“死了。”
杜鏞一愕,冷不防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,只好裝傻充愣地訕笑了兩聲。
桂生姐自顧自地嘬了兩口煙槍,忽地冷哼一聲,說:“是我叫儂過來的,儂問那個麻皮干什么,聽見他我都覺得晦氣。”
黃家兩口子眼看就要到了一拍兩散的地步,其余外人自然不便再多說什么。
杜鏞索性直接岔開話題,問:“好好好,那就不提大哥,桂生姐叫我過來,有什么吩咐?”
“我在黃家都快沒說話的份了,哪還有什么吩咐,叫儂過來,陪我聊聊天、解解悶不可以?阿鏞,你自從發家以后,可就不怎么在我眼前亂晃了,以前趕都趕不走,現在要請才肯來了。”
“沒有沒有,只是最近事多,一直沒什么時間,現在不是過來了么。”
杜鏞搭在沙發一角,緩緩坐下來,笑著自我辯解了幾句。
桂生姐撂下煙槍,彎起臂膊,用手撐著腦袋,先是饒有興致地沖杜鏞打量幾眼,沉默了片刻,忽然問:“我聽說,粵幫的尹抱坤死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