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惜同命不同運,青幫弟子進了苦窯,無非走個過場,在里頭喝喝茶,為履歷增光,過個三兩天,人也就放了;斧頭幫沒錢沒勢,蹲了苦窯,還能不能再出來,那就另當別論了。
由此便知,作為異鄉人,想在十里洋場這片繁華勝地開山立柜、虎口奪食,到底有多難了。
兩界巡捕下場拉偏架,斧頭幫會眾難以應對,頃刻間一哄而散。
黃顯勝和聞進華帶領殘眾,趁亂逃走,一路上奪命狂奔,直跑到兩條腿都轉筋時,這才總算安全回到皖省同鄉會館。
進門就找九爺,結果九爺不在。
問說九爺去哪了,眾弟兄卻只是茫然搖頭。
黃顯勝見狀,猛地回想起王老九臨行前的吩咐,當下便說:“我知道九爺在哪,進華,你留下來照看掛彩的弟兄,我去叫九爺回來。”
說罷,起身就要離開會館。
正走到大門口時,卻又被幾個弟兄攔下了腳步。
原來,不只是黃、聞兩人急著要見九爺,會館里的弟兄,也已經等候多時了。
黃顯勝詢問緣由,卻聽一個弟兄說:“剛才九爺走后不久,杜公館突然派人送過來一封信,說是務必交給九爺,咱們都在這等半天了。”
“把信給我。”
黃顯勝將信封揣進懷里,急忙忙走出會館,沒走兩步道,忽又感覺腿軟筋麻,不禁折騰,想到那座小院兒離這挺遠,于是就在會館里順了一輛自行車,叮叮鐺鐺,奔著法租界西南角猛踩。
心一急,腳底下沒譜,半道還把車鏈子蹬掉了,只好在路邊撿半截兒樹杈,把車鏈子挑上,接著繼續猛踩腳蹬。
黃顯勝穿街過巷,這一路去得很快。
莽莽夜色下,只覺得耳邊風聲甚緊,眼前華燈稍縱即逝,不多時,人便已經出離了法租界繁華地段。
再奔西南方向騎行十五六分鐘,路邊兩側的建筑,就多半隨之變成了倉庫、貨棧、手工作坊、甚至是小型廠房,間或幾座荒涼的孤墳,稍加點綴。
四下里盡管有路燈照明,但見樹影森森,衰草浮動,偶然見路邊立著個人,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人,只是孤身前來,即便騎著自行車,心里也覺得一陣陣發毛。
未幾,終于見不遠處有暖黃色的光亮。
黃顯勝松了口氣,抬頭一看,影影綽綽間,正是江連橫和王老九等人立在門前檐下,似乎恰好趕在了雙方道別相送的時候。
“吱”
黃顯勝勒緊車閘,疼得自行車立馬尖叫起來。
“九爺。”他翻身下車,急忙走到小院兒門前。
卻不想,江連橫和王老九對他騎車趕來這件事,竟然顯得毫不意外。
黃顯勝有所不知,他方才在路上碰見的那幾只“孤魂野鬼”,其實就是江連橫布下的“水香”,早已探明了他的動向,并且提前給小院兒報了信。
眾胡匪雖說不認識他,可見這二貨孤身前來,大馬路上騎著自行車一頓狂撩,也就將其放行了過去。
王老九見黃顯勝神色匆匆,當下便皺起眉頭,問:“什么事?”
“九爺,李國棟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