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往下說,我怕你不樂意。”薛應清并未冒進。
江連橫只好再次重申:“放心,你們今天隨便說,說什么都可以,我都會考慮。老莽的事兒,大概不是偶然。也許,家里的確應該調整調整,你們盡管說就行了。”
薛應清見狀,仗著家里的輩分,以及先前刺殺榮五爺的功勞,終于打開了話匣子。
“好,那我就直說了。”
她捋順下思路,語重心長地說:“連橫,你也別覺得我胳膊肘往外拐,但說實話,江家現在太貪了,手伸得太長,賭檔、煙土、娼館、碼頭、軍火、保險、勞工,不是獨攬,就是抽紅,道上的人嘴上不說什么,不代表心里沒有怨言,長此以往,肯定要出問題。橫葛藍榮是一家,這句老令兒可不是白說的,該讓的時候,也得讓一讓。”
聞言,王正南不住地點頭,但卻并未出言打斷。
薛應清接著說:“老張已經不年輕了,往后的
事兒,誰能看得清楚?不說別的,就說民國成立以來,剛剛十年,這就已經換了多少總統了?你看老張那干巴巴的模樣兒,還能有幾年,就算少帥順利接班,那也是‘一朝天子一朝臣’,咱沒念過書,還沒聽過書么?”
“等會兒!”李正西往前俯下身子,“薛掌柜,那要這么說的話,咱不是更應該提前押寶了么?”
“糊涂,還押什么?”薛應清說,“我那場子里,每天接待不少軍官,平時那些風言風語,我也聽過不少。你告訴我,現在東三省除了張大帥,還有誰能服眾?那么多派系林立,有前清的遺老遺少,有留學東洋的士官派,有太子黨,有元老派,你能看得清以后誰得勢力?反正我是看不清!”
沒人能看得清。
老帥在東三省的地位,無可取代,即便是少帥也不能。
“現在的情況,應該是盡快想辦法抽身出來,而不是還在這里面攪混水。”薛應清毫不避諱自己對官府的排斥,“你們可以說我是老古董,無所謂,但我的經驗是,合字就是合字,江湖才是歸宿,天底下有幾個張大帥,別癡心妄想了,更別覺得,咱們替官府辦事,就成衙門里的人了。他們那些官老爺,打心眼兒里就看不上咱們,只是覺得有用,暫且利用罷了。”
江連橫點點頭:“接著說。”
“前車之鑒吶!”薛應清擺擺手道,“你們看,孫大炮用完了老洪門,還沒等成功呢,就開始嫌棄那些混江湖的上不了臺面。我敢說,如果老張有問鼎中原、統一四海的那天,也會嫌咱們臟了他的面子。”
“這我認同,不過老張這人……其實挺念舊情的,當初他二哥、四哥造反,他也沒有追究。”
“好,就算老張念舊,那小張呢?”
薛應清問:“歷朝歷代,殺功臣的事兒還少么?當然,江家是在線上混的,根本就不值得殺!可問題是,如果咱們非得摻和那些黨爭,結果恐怕就另當別論了。再者說,就算小張心慈手軟,但他還能像老張那樣庇護江家么?他是公子哥,打心眼兒里是瞧不上咱們這種人的,到時候他只要撤下江家頭頂上的這把傘……”
說到此處,她頓了頓,終于下定結論:
“憑江家這些年在線上的所作所為,平日里那些心懷不滿的,自然而然地就全都找上來了,結果恐怕又是大亂一場!
“連橫,我得提醒你一句——江湖債,就是兒女債!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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