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邊的將官大約是個士官派,東洋話說得很好,當即代為轉述翻譯。
東洋大佐依然沒說什么,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北風,最后收緊下巴,似乎是在表達某種認可,但北風不需要,他只覺得自己的軍功仿佛受到了某種玷污。
林之棟行注目禮,側身目送三人遠去,再回過頭來,也感覺有些困惑。
“正北,咱們進去吧!”
“嗯!”
趙正北應聲而動,越想越不對勁兒,忍不住邊走邊問:“小胖,這是什么情況?東三省陸軍整理處,怎么還讓小鬼子混進來了?”
林之棟連連搖頭:“不知道,估計是請來的顧問吧,咱們以前訓練的時候,也不是沒見過東洋教官。”
“那能一樣么?”趙正北怪道,“這是陸軍整理處,說白了,咱們各師旅團的人員配置、武器裝備、兵源構成,在這里全都能查到,鬼子混進來,跟扒墻聽窗有啥區別?”
“誰說不是呢,真是怪了!”
他們兩人都能明白的道理,奉系高層怎么可能不明白?
明明深知其中利害,又何以做出如此安排?
林之棟嘆聲說:“正北,但是你不得不承認,東洋人練兵,就是比咱們
更嚴格、更科學,戰術也更先進。”
“我只知道:教會了徒弟,餓死了師傅!”趙正北滿腹懷疑道,“師傅教徒弟,都知道留一手不傳,你指望那幫鬼子教咱真東西?東洋人的飛機大炮,咋不教教咱們怎么造的呢?”
“唉,不論咋樣兒,這事兒也輪不著咱們說三道四,當初要不是東洋艦隊在渤海牽制,咱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,請神容易送神難,人家能白出兵么,背后有什么條件,咱上哪知道去?”
林之棟不愿再作評價。
正說著,便已來到整編室門口。
輕叩兩下門板,聽見屋里有人應聲,方才推門去看。
屋內的裝潢極其簡陋,一方寫字臺,一名司書官,背后是兩排鐵皮柜,里面裝滿了奉系高層軍官的人事檔案。
司書官正在整理,聽見動靜,便立馬鎖上柜門,回身見到北風,笑著指了指面前的椅子,問:“長官,是傷員歸隊么?”
“哦,我其實還有幾個月假,但是上峰傳話,讓我先過來報備一下。”
趙正北說明自身情況,又把幾張蓋著紅戳的信函遞過去,坐下來聽候發落。
司書官登記姓名、年齡、籍貫,留待后續核實,緊接著按例提了幾個問題,讓北風簡略回憶西路軍潰散的情形。
待到一切記錄在案,他便同所有辦事員一樣,相當熟練地說:“行,回去等通知吧!”
北風正要起身,卻被小胖按了下來。
林之棟原本有點書呆子氣,但在軍營里混得久了,難免日漸油滑,通了人情世故,便不再那么死板,當下就從兜里掏出一包煙,放在桌面上,笑呵呵地問:“兄弟,這也沒別人,你給咱透透風,現在還有實缺么?”
“實缺?”
司書官收下香煙,心說這也不算泄密,便道:“有!實缺多的是,我雖然做不了主,但像趙長官這樣的,有戰績、有軍功,歲數不大,還念過講武堂,只要你能盡早歸隊,肯定會給你優先排上的,不用擔心!”
趙正北沒什么反應,林之棟卻多想了一步,忙問:
“兄弟,他雖然念過講武堂,但那期學員有點不同,怎么說呢,沒等念完就出來了。”
“沒畢業?”司書官忙問,“哪期學員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