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件事早該決定了,要不是內閣那幫老古董畏畏縮縮,何必拖到現在?”
“話是這么說的,但就算內閣掣肘,關東廳大概也準備強行接管,文人誤國,要是等他們下定決心,恐怕仗都打完了。”
“那也未必,拖一拖總是有好處的,最好是郭軍和奉軍兩敗俱傷,然后再由我們出面,一錘定音。”
“調令已經草擬出來了,”參謀官說,“屯駐在遼陽周邊的第十師團正在迅速集結,估計這兩天就會移師奉天,半島駐軍也準備通過安奉鐵路趕來支援,本土也在往關東州增派部隊,在大軍趕到之前,獨立守備隊將協助張雨亭鞏固奉天城防。”
河田新平面露不屑,當即冷哼道:“郭茂宸也就打打奉軍還行,他那點實力,用得著軍部這么大動干戈嗎?”
“借題發揮么!”參謀官笑道,“軍部正愁沒有理由向滿洲增兵,郭軍反奉,這可是個絕佳的契機!”
“那倒也是!”
河田新平笑了笑,隨即同眾人舉杯慶祝。
鷸蚌相爭,漁翁得利——奉系集團的這次內亂,從最開始就注定了,只有東洋方面能做到穩賺不賠。
參謀官抿了一口香檳,接著又說:“司令部下了命令,協助城防期間,要著重搜集情報,打探奉軍虛實,同時還要負責清查民間的武裝力量,具體操辦要由軍警合作,并且要確保情報共享。”
“南鐵調查部?”
“不只是南鐵調查部,還有警務署、奉天特務機關、各地民團,當然還有我們獨立守備隊,各方情報都要實時共享。”
河田新平聽了,不由得暗自皺眉。
他很清楚,這些組織團體雖然都是東洋同胞,但彼此間并無明確的從屬關系,甚至還時常有些明爭暗斗。
換言之,要將這些組織捏合在一起,形成協同合作的融洽局面,絕非易事。
大東洋舉國上下,能有這般威望的人,除了天皇,就是那個隱匿在民間的幕后操手——頭山滿!
此人是黑龍會的頭號顧問,是東洋絕大多數右翼團體的精神圖騰,其門徒弟子遍布軍政商界,堪稱是東洋軍部、內閣、財閥、浪人的粘合劑,盡管沒有任何官職在身,卻能時刻影響軍國大計。
頭山滿和內田良平,即是黑龍會的核心領袖。
他們慣于煽動輿論,向內閣施壓,并借用民間團體充作急先鋒,配合軍部行動。
倘若事成,則令帝國蒸蒸日上;倘若事敗,就將全部過錯推卸于民間團體,確保帝國免于本土內外的輿論聲討。
從甲午到日俄,關東三省每逢動亂,必有黑龍會及其前身深度參與,如同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。
這次郭軍反奉,自然也少不了他們在暗中蠢蠢欲動。
河田新平聳了聳肩,苦笑著說:“既然如此,那就但愿我們能跟他們合作愉快吧!”
沒想到,話音剛落,武田信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。
他似乎剛剛趕到南鐵賓館,一進宴會廳,便目標明確,徑直走到河田新平的面前,臉上帶著一絲慍色。
“河田!”
一聲吆喝,河田新平轉過身來,眼見著武田信怒氣沖沖,頗有些不解,便問:“老同學,你怎么才來?”
武田信沒有立即應答,而是左右看了看河田新平身邊的幾個士官,很不耐煩地點頭致意。
眾人見他這副神情,便很識趣地轉身離開,留他們兩人在窗邊單獨說話。
直到眾人走遠,武田信才松了松領帶,語氣生硬地質問道:“河田,你還當我是老同學呢?”
“到底怎么了?”河田新平不禁皺眉,腦袋里推磨似地想了一圈兒,“是因為那個姓陳的商人么,他夫人昨晚言論不當,我叫人把他們趕出去了,你總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跟我鬧脾氣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