煤油燈逐漸調亮,并放在一張搖搖晃晃的小方桌上,四壁立刻布滿人影,也跟著輕輕搖晃起來。
“哥,嫂子,先用這個吧!”李正西迭了兩張報紙,墊在桌子腿底下,“屋里的吊燈還沒來得及換,只能將就將就了!”
江連橫和胡小妍點了點頭,沒有說話。
天色將近傍晚,窗外還算亮堂,屋內卻早已一片晦暗。
平日里極盡奢華的客廳,現如今顯得空空蕩蕩,許多大件兒都被毀壞,落地鐘和長沙發也早已不能再用,于是便只好東拼西湊,四處搜集椅子和鼓凳,逐次落座合圍。
大家忙活了小半天兒,直到此時此刻,才算徹底安頓下來。
這次開會,人來得還挺齊全,除了薛應清、溫廷閣和趙正北以外,江胡二人、趙國硯、張正東、王正南、李正西和海新年都在,就連闖虎和方言都被破例要求參會。
闖虎自不必說。最近幾天,他始終都跟在江連橫身邊。
方言卻是被胡小妍臨時叫過來的,大家對此都有點意外,因為在此之前,方言始終只負責江家明面上的人情往來。
如今特地叫他過來參會,雖是出于信任,但更重要的卻是為了確保他的人身安全。
畢竟,方言身為大秘書,在江連橫身邊效力多年,對江家的人脈和財務狀況,堪稱了如指掌。
這種角色,在和平時期可以充當江家的信鴿,但在敵對狀態下,因為他知道的太多,又不是刀子,所以絕不能落入敵手。
胡小妍執意叫他過來,正是出于這方面的考量。
開會之前,為了確保所有人都能對現狀有清晰的認識,大家又把各自掌握的情報簡略復述一遍。
緊接著,便開始進入正題。
江連橫點燃一支煙,深吸兩口,盡量不被情緒左右,語調低沉地說:“哨子李也好,老竇也罷,他們倆有幾斤幾兩,我心里還算有點譜,但是那個秦懷猛,這些年悶聲發大財,我倒是有些疏忽了。”
說罷,轉頭望向方言,接著問:“秦家現在到底有多少生意?”
方言面露慚愧,低聲說:“東家,這事兒實在不好估算,我只知道秦家在籌辦洋車行的時候,曾經來拜過碼頭,按理算是咱們的‘靠幫’,這些年該交的數、該投的保,準時準點,從來都沒少過,但他起家以后,玩兒的都是投資股票,沒添過什么實產,要想查清他的家業,恐怕還得花點時間。”
“查!”
江連橫說:“不僅要查清他的家產和人脈,還要盡快查出來這小子到底在哪兒藏著呢!”
李正西接話道:“哥,我已經派出不少小靠扇的去租界打探了,如果有消息,他們一定及時匯報。”
“等等——”
胡小妍突然打斷,隨即問道:“西風,那天晚上,靠扇幫到底損失了多少人?”
李正西一愣,想了想說:“這……我還沒仔細核算,那晚大家都沖散了,最能打的那批弟兄,身上都掛了彩,現在已經抬去了附近的醫館,我跟醫館打過招呼,醫藥費需要多少錢,等他們結算以后,再一并把賬交給我就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