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連橫忙說:“孔長官不必多慮,人死不能復生,咱們活人的日子,該過還是得過,您有什么話,但說無妨!”
其他賓客也跟著附和道:“對對對,東家可得看開點,千萬別傷心過度,以免拖累了身體。”
寒暄兩句過后,孔連長終于進入正題。
“諸位也都知道,現如今郭軍忤逆,勾結外敵,興兵作亂,禍害奉天百姓,前些天導致省城動蕩,民不聊生,簡直罪無可赦,總司令這次派我過來,既是為了慰問江老板,同時也想趁這機會,給諸位交代幾句心里話。”
眾人一聽,立馬閉口不言,紛紛豎起耳朵,說:“孔長官請講!”
孔連長嘆聲道:“郭鬼子仗著少帥信任,擁兵自重,悍然挑起內戰,打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,他在遼西燒殺搶掠、無惡不作,堪稱不仁不義,而且師出無名,不日必將覆滅,諸位都是奉天有名有號的商戶,在這種時候,務必要相信市政公署,相信東三省保安司令部,千萬不能自亂陣腳,以免給了郭軍可乘之機。”
眾人聽得明白,連忙表態道:“那是當然,大帥治理奉天這么多年,咱們可是有目共睹的,那肯定得支持大帥平叛吶!”
“那就好!”孔連長說,“現在正是要官商協力的時候,能有諸位的支持,想必郭鬼子他們也蹦跶不了幾天了!”
“他早就該死了!吃張家的飯,打張家的人,什么東西,我頂看不起這路貨色!”
大家隨口說了幾句場面話,算是為張大帥搖旗吶喊,都知道省府現在急需穩定民心,但卻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。
江連橫琢磨片刻,試探著問:“大帥的意思……是不是想讓咱們盡快復市啊?”
“不錯!”孔連長點頭笑道,“要不怎么說,江老板才是識大局的人呢,我才剛說了幾句,您就猜出總司令的心意了!”
江連橫急忙推辭道:“哪里哪里,我還得多虧孔長官提點呢!”
孔連長擺了擺手,忙說:“嗐,我也只是傳達總司令的意思,現在是隆冬臘月,又逢遼西戰亂,京奉線貨運受阻,城中市民本來就出行不便,最近周邊又涌進來一大批難民,你們這些大老板要是再罷市歇業,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都沒法解決,長此以往,這城里能不亂套么?”
眾人紛紛點頭。
孔連長又說:“所以啊,各位還得努力配合省府工作,盡快開市復業,只有城里安穩了,外頭的戰事才能順利!另外,最近這段時間,總有些奸商囤積物資、哄抬物價,不顧百姓生死,這類事情,理應盡快杜絕才是!”
此話一出,大伙兒都有點臉紅,暗地里對號入座了。
有人忙著給自己找補,低聲陪笑道:“孔長官,不是咱們不愿意重新營業,更不是故意囤積物資,而是真被前兩天那情況給嚇著了,就怕剛開門營業,就被那幫刁民給搶了。”
“放心,這種情況不會出現了。”孔連長說,“你們不是也看見了么,現在有東洋人幫忙協理城防治安,大家要對省府有信心,現在是戰時管制,要是有人危害治安,一經查處,就地槍決。”
說著,又拍了拍江連橫的胳膊,語重心長地說:“江老板,您是奉天商界的頭面人物,可得起個表率作用,維護省城治安,重啟商業,恢復民生,還需要各位的共同努力。”
江連橫點點頭說:“那是,那是……”
其他人正要回應,孔連長卻又換了一副很嚴肅的神情。
“但有一件事,我得給各位提個醒兒!”他說,“總司令希望各位能夠明白,省府已經三令五申強調過了,嚴禁各地商紳向洋人租售土地,尤其是東洋人,還有高麗人,一經查實,立即沒收田產,所有相關交易,省府一律不予承認!”
眾人互相看了看,點頭應道:“明白,明白……”
孔連長又轉身看向江連橫,低聲說:“江老板,我想陳處長已經跟您說過了,這幾件事,您可得多多費心吶!”
“麻煩孔長官給大帥回話,江某一定盡心竭力。”
“好,就等您這句話呢!來來來,咱們大伙兒喝一杯吧!”
孔連長言盡于此,該說的都說了,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,接下來就只剩下喝酒吃席。
一切都是交易。
江連橫動用江湖會黨,替老張排憂解難,盡力穩固省城秩序,換來“殺人放火,概不追究”的種種特權。
這沒什么可丟人的,現實就是你利用我、我利用你,其間并非沒有交情,而是所謂的交情,必須要有可以依附的東西,才能長久維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