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文棋搖了搖頭,卻說:“他不是做給咱們看的。”
“那是做給誰看的?”
“做給東洋本土看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江連橫雖然家大業大,但卻終究只是個線上的合字,很多事情不是想不通,而是根本就不了解。
蘇文棋解釋道:“東洋本土派系眾多,有些人不贊同靠武力征服遠東,而是主張運用經濟手段,穩扎穩打,步步蠶食,但軍部想要擴張,下層軍官想要建功升遷,那就必須挑起戰爭,他們需要營造出關東父老擁戴東洋人的假象,來平息本土鴿派的反對聲音,這樣才能搶占民意,同時引導本土國民前來東三省開拓移民,提高關東僑民數量。”
江連橫一聽,不禁點頭嘆道:“鬼子的心眼兒,全都長咱們身上了。”
“是啊!”
蘇文棋左右看了看,忽然低聲說:“連橫兄,街上的人開始多了,我先回去,等我查清了秦懷猛的底細,會盡快派人來告訴你,另外……”
他抬頭望向遠處的鬼子兵,憂心忡忡地說:“君子報仇,十年不晚,我看城里現在這狀況,你還是先低調點為好。”
“十年?”江連橫擺擺手說,“我連十天都等不了了,再說我也不是君子!”
蘇文棋知道自己攔不住他,就說:“總之你萬事小心,如果實在有困難,可以把妻眷送到我那里去避避風頭。”
“多謝好意,但愿不會走到那一步吧!”
“希望如此,那我就先告辭了。”
蘇文棋乘車離開,但他的話卻始終縈繞在江連橫的腦海里揮之不去。
奉天城的確正在經歷某種巨變,而這種巨變正在從根本上重構奉天的權力格局,受到相應影響的,自然也不止江家。
當天,省城又陸陸續續地進駐了幾批東洋部隊,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張大帥的衛隊旅和候補學員兵。
而且,來的還不只是東洋駐屯軍。
據傳,半島那邊也在用安奉線加緊運兵,甚至就連關東廳的參謀長、南鐵株式會社總部的社長、東洋各大財閥的代表,也在陸續趕來奉天,共同支援老張平叛。
于此同時,東洋巡警也忙得不可開交,幾乎完全接管了公署衙門的治安權限。
整座奉天城頓時變得嚴進嚴出。
安全維持會的二鬼子趁機吃拿卡要,儼然是城中一霸的派頭,誰敢得罪他們,立馬就被扣上罪名——不是郭鬼子派來的奸細,就是擾亂奉天治安的排日分子。
省城商民敢怒不敢言,明知道官府裝聾作啞、百般縱容,便只好寄希望于民間的商幫會黨,等著江家表明立場。
但江連橫并未輕舉妄動,仍在安心等待闖虎的消息。
當天傍晚,天色剛剛擦黑。
奉天安全維持會收隊,幾個小頭目回到南鐵租界,去千代田通找了一家酒館解乏。
一同前來赴宴的,還有東洋警務署的齋藤六郎和山崎裕太,以及秦懷猛的私人翻譯侯傳言。
老竇這幾天加入安全維持會,從最初的將信將疑,到漸漸的如魚得水,再到現在的感恩戴德,已經完全沉浸在權勢所帶來的狂喜之中,看見胳膊上的袖標,心里就感覺踏實,夜里睡覺都舍不得摘下來。
“嗬,別看這袖標上就寫了幾個字兒,關鍵是真靈呀,只要戴上它,衙門口的老柴也不敢拿我怎么樣!”他一邊喝酒,一邊得意洋洋地說:“今天下午,老子扇了幾個江家的‘靠幫’,結果怎么樣,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!”
齋藤六郎跟著笑了笑,說:“怎么樣,我早就告訴過你們,只要給帝國效力,絕不會虧待你們。”
“信了信了,齋藤長官,哥幾個敬你一杯!”
“好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