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信不信——靠扇幫一來,維持會就走——這都是不爭的事實。
西風堂口的弟兄立下大功,江連橫身為龍頭瓢把子,無論怎么說,也得親自召見,不然于情于理都說不通。
癩子是歸西風管的,要去拜見東家,就得跟著西風同去。
可是,李正西也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。
當天晚上,他把癩子帶去江家大宅,臨到胡同口時,忍不住停下來叮囑幾句。
“癩子,待會兒見了東家,有一說一,有二說二,是你的功勞,沒人敢跟你搶,不是你的功勞,你也別胡吹亂侃。”
“三哥,你這話是啥意思啊?”
癩子停下腳步,皺著眉頭說:“今天維持會在小西關橫行霸道,明擺著就是要找江家的茬兒,保險公司、會芳里、和勝坊,還有幾家‘靠幫’的店鋪,都被刁難了。哪次不是我帶人過去,才把事兒給平了,這又不是我吹出來的,你不也親眼看見了么?”
“我是看見了,但我感覺有點反常。”李正西如實相告。
“哪里反常?”
“打都沒打,見面就跑,你不感覺他們像是故意的嗎?”
“故意的?”癩子不肯相信,當即反問道,“他們故意給我長臉,這能有啥好處,明顯就是怕咱們靠扇幫了嘛!”
李正西也鬧不明白,就說:“我現在還看不清楚,但你小心點,留神別被人當槍使了。”
癩子會錯了意,連忙賭咒發誓道:“三哥,我打小就沒服過別人,就認你當哥了,弟兄們誰不知道,我對你可是忠心耿耿,怎么可能讓人當槍使呢?”
“我不是那意思!”李正西擺了擺手,“反正你最近悠著點,他們把你捧得越高,你就容易摔得越慘!”
一聽這話,癩子心里頓時涼了半截兒。
原本興高采烈地過來拜見東家,結果臨到大宅門口,卻被頂頭大哥潑了一盆冷水,擱誰心里也不好受。
李正西倒是沒把他當外人,語重心長地說:“別瞎想,我這也是為了你好。”
“嗯!”癩子點了點頭,別過臉去,沒再搭話。
李正西又說:“你先前在小河沿兒擺地,接觸的都是明八門的老合,有點摩擦,出了岔子,只要大家把話說開了,橫豎也沒什么深仇大恨,可你現在接觸的都是暗八門的老合,稍有不慎,那就得掉腦袋,我希望你想清楚,這行里沒那么好混……”
“三哥,”癩子突然打斷,朝前邊揚了揚下巴,“咱還去不去了?”
李正西嘆了口氣,抬手招呼道:“走吧!”
這時候,江家的白事還沒辦完,院子里仍舊搭著起脊大棚,只不過前來吊唁的賓客少了,守靈盡孝,終究還是自家的事。
至于還要停靈幾天,其實根本沒有定數。
家里窮的,一天都停不了,卷個草席子就埋了;普通人家,停個三天七天,也就去找祖墳下葬了;豪門大戶,只要天氣允許,停個二十一天、甚至四十九天的,也不是沒有。
最重要的是擇定吉日下葬,只有如此,才能福蔭子孫后代,但江家所要考慮的卻不是這些。
白事未散,江家就有理由隨意召集百十來號人手看宅護院。
李正西帶著癩子走到院門前,忽然看見一輛汽車從里面開出來,于是連忙側身避讓。
汽車在西風身邊緩緩停下來,隨后搖下車窗,趙國硯坐在駕駛位上沖他點了點頭:“西風,回來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