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大灰捧著那坨黑乎乎、散發著焦糊與青草混合型詭異氣味的玩意兒,哭了。
他一個身高八尺、膀大腰圓、能一斧頭劈開山頭的壯漢,此刻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。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,吧嗒吧嗒往下掉,砸在那坨已經看不出原材料的“野菜沙拉”上,濺起一小撮黑色的草木灰。
可他一邊哭,一邊又咧開嘴,笑了。
那笑容,燦爛得像是地主家最傻的那個兒子,在年三十晚上終于分到了一塊豬頭肉。
又哭又笑,嘴里還顛三倒四地嘟囔著。
“不忘初心……俺的……不忘初心……”
他那副狼狽又滑稽的德性,讓站在一旁的禮鐵祝心里頭五味雜陳,像是打翻了一瓶山西的老陳醋,又酸又澀,還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。
這算啥?這叫啥事兒啊?
就在剛才,整個世界對他們而言,都是一場盛大的、充滿了劇毒的酷刑。所有的美食都變成了福爾馬林泡過的標本,所有的美酒都散發著潔廁靈的芬芳。那種從靈魂深處涌上來的惡心和厭惡,幾乎要將他們所有人拖入名為“虛無”的深淵。
尤其是商大灰,這個把“吃”刻進靈魂里的男人,他當時的樣子,就像是被宣布了終生禁食的饕餮,整個人都灰了,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色彩。
可現在,就因為這么一坨連路過的野狗都得繞著走的黑暗料理,他活過來了。
禮鐵祝低頭,看著自己手臂上那道純白如玉的“克制之刃”符文。
符文沒有因為戰斗而閃耀刺目的光芒,反而散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如同冬日暖陽般的溫潤光華,暖洋洋的,熨帖著他的皮膚,也熨帖著他的心。
一股明悟,如同東北早春冰河開凍時的那聲巨響,在禮鐵祝的腦子里炸開。
他娘的,鬧了半天,全搞錯了!
這所謂的“饑渴地獄”,治的根本就不是“餓”!
它治的是“懶”!
是那種飯來張口、衣來伸手,把一切都當成理所當然的“懶”!
金卡的邏輯,是讓你在無限的“得到”中,喪失“渴望”,最終走向“厭足”和“虛無”。
可他算漏了一件事。
那就是,人類這種生物,骨子里最野蠻、最原始,也最強大的力量,不是“得到”。
是“創造”!
想活下去,想找樂子,想活得有滋有味,有奔頭,有念想,就他娘的得自個兒動手,豐衣足食!
“既然所有現成的東西,都已經被污染了。”
井星虛弱但堅定的聲音,如同在眾人混沌的腦海里點亮了一盞燈塔。他靠在一塊石頭上,臉色蒼白得像紙,但那雙眼睛,卻亮得驚人。
“那我們就……自己動手,創造出新的東西!”
“創造?”
井星的話,像一顆石子,投進了死水般的湖面,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。
“對,創造。”井星的目光掃過眾人,最后落在了姜白龍身上,“白龍,你愛酒。既然這里的酒都變成了毒藥,那你能不能,用最原始的方法,為自己釀造一滴,真正屬于你的甘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