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不知道有什么用,但龔贊還是盤腿坐了下來,面對著姜白龍和那個小小的石坑,閉上了眼睛。
他將自己對沈狐的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“占有欲”,強行轉化為一種“守護”的力量。他想象著自己是一堵無形的墻,為姜白龍這脆弱的希望,隔絕開這個酒窖里所有污穢的“厭足”之力,創造一個“干凈”的空間。
一個在用最笨的方法“創造”,一個在用最玄學的方式“守護”。
這兩個平時一個好色、一個好酒,看起來最不靠譜的男人,在這一刻,卻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執著與虔誠。
然而,渴道的“厭足”之力,遠比他們想象的要狡猾和殘忍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。
姜白龍的身體越來越虛弱,脫水讓他頭暈目眩,視線開始模糊。
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,一滴晶瑩的、冰涼的液體,終于從濕潤的洞頂凝結,然后,“滴答”一聲,精準地落入了他挖的那個石坑里。
那一瞬間,姜白龍的眼淚,唰地一下就流了出來。
成功了!
他看到了希望!
他顫抖著,小心翼翼地湊過去,伸出舌頭,就要去舔那滴仿佛凝聚了全世界美好的露水。
可是,就在他的舌尖即將觸碰到露水的前一秒。
那滴露水,就像是被無形的火焰灼燒了一般,瞬間“滋”的一聲,蒸發了。
連一絲水汽都沒留下。
姜白龍,僵住了。
他臉上的狂喜,還未完全綻放,就碎成了漫天的絕望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他不信!
他又等。
等來了第二滴。
這一次,他動作更快,直接用手指去接。
可那露水一碰到他的指尖,就瞬間變成了一股帶著濃烈腥臭的、黏糊糊的黑色液體,仿佛是下水道里最污穢的淤泥。
希望,再一次被砸得粉碎。
姜白龍陷入了無盡的嘗試與失敗的循環。
他挖了更多的坑,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。
但結果,都是一樣。
那些露水,要么瞬間蒸發,要么入口即變得腥臭無比。
渴道的規則,如影隨形,就像一個最惡毒的看守,嘲笑著他所有徒勞的努力。
它在告訴他:在這里,一切對“解渴”的渴望,都是原罪。你越是渴望,就越是得不到。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!!!”
姜白龍終于徹底爆發了,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,瘋狂地用拳頭捶打著地面,堅硬的巖石,將他的雙手砸得血肉模糊。
他的身體,因嚴重脫水而變得虛弱不堪。
他的精神,也因無法解渴、希望被反復碾碎,而變得焦躁、狂暴。
渴道的幻象,并未因此破碎。
那巨大的酒窖,變得越來越壓抑,墻壁仿佛在向內擠壓。
空氣中那濃郁的酒香,也變得越來越令人作嘔,像是在時刻提醒著他們的無能與失敗。
龔贊和姜白龍被困在這無盡的嘗試與失敗中。
他們被無休止的“渴”所折磨,身體逐漸脫水,精神被這種永遠無法滿足的欲望所吞噬,陷入一種痛苦的、無法擺脫的絕望循環。
他們看不到任何出口,仿佛被永遠囚禁在這酒池肉林、卻滴水難求的地獄中。
姜白龍最終耗盡了所有力氣,癱倒在地。
他張著干裂的嘴,喉嚨里發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。
他看著洞頂,那里,又一滴晶瑩的露水,正在緩緩凝結。
他知道,那滴露水,對他而言,是世界上最甜美的甘泉,也是世界上最惡毒的毒藥。
他伸出手,無力地,朝著那滴水中月、鏡中花,抓了過去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