禮鐵祝的雙腿像是灌滿了鉛,每站直一寸,都像是在跟整個世界的重量對抗。
那股名為“虛無”的力量,如同一場無聲的暴雪,依舊瘋狂地沖刷著他的靈魂,試圖將他心中那點剛剛燃起的“犟”勁兒徹底凍僵,熄滅。
他死死地盯著那個銀色的身影。
銀卡。
她就那么靜靜地站著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仿佛禮鐵祝的抵抗,不過是風中一顆塵埃的顫動,不值一提,甚至不值得她去注意。
她似乎對禮鐵祝重新站起來這件事,沒有絲毫的意外,也沒有絲毫的在意。
攻擊,仍在繼續。
那是一種持續的、無形的精神碾壓。
禮鐵祝感覺自己的腦子像一團被反復揉搓的面,所有的念頭,所有的意義,都在這股力量下變得模糊,變形,隨時都會被徹底揉碎。
不行。
不能這么耗下去。
他會先被磨成一個真正的傻子。
必須找到一個空隙,一個機會。
就在這時,禮鐵祝敏銳地察覺到,那股碾壓過來的虛無之力,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弱的、幾乎無法察覺的波動。
就像海浪拍岸,總有退潮的那一瞬間。
就是現在!
禮鐵祝根本來不及多想,他幾乎是憑著本能,將自己全部的意志,那股子“活著就圖個得勁兒”的蠻橫勁兒,全部灌注到了自己右臂的【紫幻魔戒】之中!
他不知道這玩意兒還能不能用。
他只知道,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破局之法。
嗡!
【紫幻魔戒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股子破釜沉舟的決心,戒面上的紫色寶石,猛地爆發出了一道比上一次更加璀璨、更加決絕的光芒!
禮鐵祝心中一驚,隨即大喜。
他發現,這【紫幻魔戒】的冷卻時間似乎比他想象中要短得多,只要意志足夠強烈,竟然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,連續發動兩次!
沒有絲毫猶豫。
那道凝聚了他所有希望的紫光,如同一支離弦之箭,撕裂了層層疊疊的虛無力場,精準地射向了那個銀色的身影。
銀卡沒有躲。
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。
紫光毫無阻礙地將她籠罩。
與金卡那充滿怨毒與不甘的記憶不同,當禮鐵祝和商大灰被吸入這片記憶幻境時,他們感受到的是一片死寂的、冰冷的平靜。
眼前的景象變了。
不再是那個荒蕪的廣場。
那是一間極盡奢華的房間,大到不像話。
地板是用光滑如鏡的白玉鋪就,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吊燈,每一顆都像是用最純凈的鉆石雕琢而成,墻壁上掛著的,全是看不懂卻感覺很厲害的名畫。
空氣中,彌漫著一股昂貴的、甜膩的香水味。
一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,正坐在堆積如山的玩具中央。
他就是金卡,年幼時的金卡。
他穿著一身精致的小西裝,卻一臉煩躁地將一個制作精美的玩具狠狠砸在地上,零件四散。
“不好玩!這個不好玩!”
他尖叫著。
“換一個!給我換一個新的!”
旁邊的仆人立刻點頭哈腰,手忙腳亂地又捧上一個更加新奇、更加昂貴的玩具。
小金卡眼前一亮,抓過玩具,那份喜悅在他的臉上停留了不到三秒鐘。
然后,那點光亮就熄滅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更加深刻的厭倦。
“啪!”
新玩具也被他摔得粉碎。
“無聊!都無聊死了!”
他像一頭被寵壞的小獸,在財富的海洋里,因為得不到真正的滿足而瘋狂咆哮。
禮鐵祝和商大灰就站在這片記憶的幻象中,看著這一幕,心里頭說不出的別扭。
商大灰更是撓了撓頭,他完全無法理解,這么多好吃的,好玩的,這小王八犢子咋還不知足呢?
而禮鐵祝的目光,卻被房間角落里的另一個身影吸引了。
那是一個小女孩。
她和金卡穿著同樣華貴的衣裳,梳著同樣精致的發型,但她就像一個影子,安靜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,仿佛與整個房間的喧囂格格不入。
她就是銀卡。
她沒有碰那些玩具,也沒有看那些名畫。
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異姓的哥哥,看著他得到,然后厭倦,然后暴躁,然后索取更多,然后陷入更深的厭倦。
那個循環,像一個無解的詛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