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燕燕對著天上那顆新生的“天龍座”,輕輕晃了晃手里的“龍口酒瓶”。
“姜白龍,你個王八蛋……”
“你不是說,要給我撐起一片天嗎?”
“怎么天還沒塌,你這個撐天的人,自己先沒了?”
夜風吹過,帶著地獄特有的硫磺和血腥味,卷起她鬢角的碎發,像一只冰冷的手,企圖擦去她眼角的濕潤。
她沒哭。
從看到他化作星光的那一刻起,到給他立好這個簡陋的衣冠冢,她一滴眼淚都沒掉。
不是不悲傷,是悲傷得太狠,像一口巨大的鐘,狠狠撞在心上,除了嗡嗡作響的耳鳴和一片空白,什么都感覺不到了。
她只是覺得,身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,跟著他一起,碎了,空了。
她擰開瓶蓋,仰頭灌了一口。
辛辣的酒液像是熔巖,從喉嚨一路燒到胃里,火燒火燎的疼,反而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。
這股熟悉的,劣質酒精混著點騷包香味的味道,像一把生了銹的鑰匙,野蠻地撬開了她記憶的門鎖。
塵封的往事,呼嘯著,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。
……
她和姜白龍的第一次見面,現在想起來,都透著一股子不靠譜的喜劇味兒。
那天,她哥商大灰,那個鐵塔一樣的憨貨,一臉神秘地把她拉到一邊,唾沫橫飛。
“妹,哥給你介紹個對象!”
“我一兄弟,叫姜白龍,道上混的,那叫一個排面!人長得精神,跟你絕對是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!”
商燕燕當時剛下班,累得眼皮都在打架,聞言斜了他一眼,心里呵呵冷笑。
就你這腦子能認識什么好人?排面?怕不是在哪個洗浴中心搓澡有排面吧?
等她看到姜白龍本人的時候,那股不祥的預感就更強烈了。
那家伙,穿著一件不知道從哪個批發市場淘來的緊身花襯衫,領口敞著三顆扣子,一條明晃晃的假金鏈子在鎖骨那兒蕩漾。頭發用發膠梳得油光锃亮,锃光瓦亮,蒼蠅落上去都得劈個叉。
他看到商燕燕,眼睛一亮,自以為帥氣地一甩頭,結果甩下來一腦袋的頭皮屑,在燈光下閃閃發光,跟下了場小雪似的。
“美女,你好。我叫姜白龍,白龍馬的白龍。”他伸出手,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。
商燕燕看著他,又看了看旁邊一臉“我兄弟牛逼吧”的商大灰,差點一口氣沒上來。
她當時心里就一句話:“溜光水滑,油頭粉面,兜比臉還干凈。”
這哪是白龍馬,這分明就是個精神小伙。
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尷尬。
姜白龍為了顯擺,全程都在吹牛逼。從他在城北的“光輝戰績”,講到他在城西的“江湖傳說”,唾沫星子噴得比菜上的油都多。
商燕燕全程低頭干飯,用腳趾頭都能摳出一座三室一廳。
她以為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,誰知道姜白龍這貨,臉皮厚得堪比城墻拐角。
從那天起,他就跟個狗皮膏藥似的,天天往她工作的醫院跑。
今天送一枝蔫了吧唧的玫瑰,明天送一杯甜到發齁的奶茶。
商燕燕煩得要死,覺得這人簡直不可理喻。
她不止一次跟商大灰抱怨:“哥,你趕緊讓你那兄弟滾蛋!我看見他就腦仁疼!”
商大灰還替他說話:“哎呀妹,白龍這人就是愛面子,人其實不壞,對兄弟賊講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