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一直在想,金陽的‘物欲’,為什么最后會被白龍的‘八不’所擊敗。”
井星的聲音很平靜,像一個在課堂上總結陳詞的老師。
“金陽的強大,在于他用‘得到’來構建地獄。他讓你得到一切,然后讓你在擁有一切之后,發現一切都毫無意義,從而陷入‘虛無’。他的‘虛無’,是一種被撐死的虛無,是消極的,是毀滅。”
“而白龍的‘八不’,‘不要臉、不認錯、不在乎、不理解’……聽上去,好像也是一種‘不要’,一種‘無欲’。但他的‘無欲’,和金陽的‘虛無’,是兩碼事。”
井星頓了頓,拿起一根樹枝,在地上畫了一個圈。
“金陽的‘虛無’,是把這個圈里的東西,全都填滿,然后告訴你,這個圈,本身就沒有意義。”
他又在旁邊,畫了另一個圈。
“而白龍的‘無欲’,是站在圈外,告訴你,老子不要你這個圈里的任何東西,因為老子要守護這個圈本身,和圈里的人。”
“金陽的哲學,是‘得到’之后的放棄。而白龍的哲學,是為了‘守護’而主動‘放下’。”
“一個是吃飽了撐的,開始思考人生沒意義。一個是餓著肚子,卻把最后一塊饅頭給了別人。”
“一個是高級的自私,一個是質樸的犧牲。”
井星扔掉樹枝,看向禮鐵祝。
“所以,我們能贏,不是因為我們有多強大。而是因為,我們還知道,什么東西,比我們自己的命,更重要。”
“克制,不是為了讓自己變得無欲無求,變成一個圣人。克制,是為了在關鍵時刻,有足夠的力量,去守護那些你放不下的東西,和那些你舍不得的人。”
井-星的這番話,像一把鑰匙,打開了禮鐵祝心中最后一道鎖。
他瞬間明白了【克制之刃】的真諦。
也明白了,姜白龍那“八不”,斬斷的是他自己的人性,獻祭的是他自己的七情六欲,而鑄就的,是一副只為守護同伴而存在的,無情卻又至情的英雄鎧。
悲傷,原來真的可以鑄就鎧甲。
禮鐵祝緩緩走到衣冠冢前,他對著那座孤墳,鄭重地鞠了一躬。
“白龍哥,你的家人,我們護著。你的路,我們替你走下去。”
他直起身,手中的【克制之刃】上,一抹純凈的白色光芒,一閃而逝。
那光芒,不鋒利,不刺眼,像冬日里的暖陽,像母親的凝望。
那光芒的名字,叫“守護”。
眾人收拾好心情,掩埋了所有的悲傷和痕跡。
商燕燕將那個酒瓶擦了又擦,掛在了自己的腰間。
姜小奴也把那把金鉤背在了身后。
商大灰走到妻子和妹妹身前,什么也沒說,只是像一堵墻一樣,擋在了她們前面。
他們,要上路了。
沈瑩瑩走到禮鐵祝身邊,小聲地問:“祝子哥哥,我們……還走得下去嗎?”
禮鐵祝沒有回答,只是抬頭看了看天上那顆明亮的天龍星。
然后,他看向前方那條通往下一個未知地獄的,黑暗的道路。
他轉過頭,對著所有同伴,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。
“走,必須走。”
“白龍哥,還在鬼界等著我們給他燒紙呢,可不能讓他等急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