禮鐵祝那句比哭還難看的笑,和他那句“不能讓他等急了”的混賬話,像一把鈍刀子,慢慢地,卻又狠狠地,捅進了每個人的心里。
不疼,但是酸。
酸得眼睛發脹,鼻子發堵,喉嚨里像是卡了一塊滾燙的烙鐵。
是啊,那家伙,那個又帥又賤,又慫又勇的姜白龍,現在是鬼了。
鬼,可不就得等著陽間的人給燒紙錢花嗎?
這理兒,沒毛病。
可就是這沒毛病的歪理,讓剛剛還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眾人,心里那根緊繃到快要斷裂的弦,忽然就松了一點點。
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。
就像你哭得昏天黑地,忽然有人遞給你一串剛烤好的、滋滋冒油的腰子,跟你說:“別哭了,再哭腰子涼了,不好吃了。”
你還是想哭,可你又真的聞到了那股子該死的香味。
于是,眼淚就那么掛在臉上,一半是咸的,一半,是饞的。
現場的氣氛,就是這么個味兒。
咸的,饞的,悲傷的,又有點想笑的。
眾人就那么站著,像一群被霜打過的茄子,蔫頭耷腦,對著那座用碎石和黃土堆起來的簡陋衣冠冢。
誰也沒動,誰也沒說話。
最后,還是禮鐵祝,這個名義上的隊長,這個被姜白龍吐槽過“走路沒范兒”的實在人,第一個動了。
他走到那座孤墳前,拍了拍墳頭上的石碑,像是拍著一個老伙計的肩膀。
“兄弟,你那王霸之氣,我還沒學會。你放心,等我學會了,我走到哪兒,都告訴別人,這是我哥們兒姜白龍教的。到時候,鬼界那邊,你臉上也有光。”
他話說完,就退到了一邊。
第二個走上來的是龔衛。
這個四十多歲,卻活得像個熱血大男孩的鷹仙,從兜里摸出一根皺巴巴的煙,點燃,自己沒抽,而是插在了墳頭的土里。
青煙裊裊,筆直地升向天空,像是要給天上的某顆星星,捎個信兒。
“那小子……欠俺一頓茅臺,說好了出去請俺喝的。”龔衛看著那縷青煙,罵罵咧咧的,聲音卻帶著濃重的鼻音,“你個鱉孫,跟誰倆呢,玩賴是吧?行,你等著,這頓酒我給你記賬上了,等我下去找你,你得還雙倍!”
他轉過身,狠狠地用手背抹了把臉。
黃三臺冷哼一聲,也走了過去。
他跟姜白龍天生犯沖,見面就掐,一個玩毒,一個玩水,屬實是八字不合。
他盯著那座墳,眼神復雜得像一鍋正在熬制的百毒湯。
“姓姜的,你給老子聽好了!你那套歪理邪說,什么萬毒皆可為酒,老子一個字都不信!你就是個滿嘴跑火車的混蛋!”
他頓了頓,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,拔開塞子,一股奇異的香味散發出來。
“這是老子用一百零八種毒蟲的精血,釀了七七四十九天的‘百味散’,聞一下,能解世間百憂。便宜你了,拿去給你那些鬼朋友嘗嘗鮮,別整天就知道喝你那破酒,沒見識。”
說完,他把瓷瓶里的粉末,小心翼翼地灑在了墳前,轉身就走,頭也不回。
那桀驁不馴的背影里,藏著一句沒說出口的話:其實,你那句“萬物皆可為友”,好像……也有點道理。
沈狐慢慢走上前。
她看著那座墳,腦子里全是姜白龍第一次加她好友時,發來的那句油膩又自信的:“仙子姐姐,你好,我叫姜白龍,你可以叫我龍哥,當然,如果你想叫我老公,我也不是不能考慮。”
當時她恨不得一鞭子抽過去。
可后來,每一次遇到危險,這個“臭流氓”總是第一個擋在所有女隊員前面,用他那并不算寬闊的后背,扛起一片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