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星那番關于“安全感期貨”的冰冷剖析,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,切開了眾人心中最后一點僥幸。
空氣,死一般沉寂。
剩下的隊員們看著那三具懸浮在半空中,被粉色絲線包裹,臉上卻洋溢著此生最幸福笑容的隊友,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。
這地獄,太毒了。
它不殺你,不傷你,甚至不讓你感到一絲痛苦。
它只是給你看你最想要的東西,對你說你最想聽的話,然后讓你在極致的幸福與滿足中,心甘情愿地獻出自己的靈魂,化為這片虛假繁榮的養料。
殺人,還要誅心。
誅心,還要讓你笑著死。
那陣該死的、甜膩膩的風,還在不知疲倦地吹著。
風里夾雜的那些“我養你”、“我懂你”、“我追隨你”的魔咒,像一群嗡嗡作響的蒼蠅,試圖鉆進每一個幸存者的耳朵里,尋找他們心中哪怕最細微的一道裂縫。
禮鐵祝等人嚴防死守,用盡全部心神抵抗著這無孔不入的精神污染,一個個臉色煞白,額頭見汗。
然而,有一個人是例外。
姜小奴。
她靜靜地站在那里,任由那粉色的微風吹拂著她的發梢和衣角。
那些能讓黃三臺那樣的梟雄都萬劫不復的魔咒,吹到她身邊,卻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堅固的屏障,繞著她走。
不,那不是屏障。
那是一片……虛無。
自從親眼看著哥哥姜白龍化作滿天星辰,姜小奴的心,就跟著死了一大半。
她的心里,被掏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窟窿。那窟窿里,灌滿了零下三十度的、來自東北的寒風,日夜呼嘯。
任何虛假的、溫暖的東西,一旦靠近,還沒來得及觸碰到她的靈魂,就會被瞬間凍成冰坨,然后碎成一地冰碴子。
什么“愛你一萬年”。
什么“摘星星摘月亮”。
這些話,聽在她耳朵里,跟菜市場大喇叭里循環播放的“最后三天,揮淚大甩賣”沒什么區別。
甚至更煩人。
因為菜市場的大喇叭,起碼還告訴你雞蛋三塊八一斤,是實實在在的。
而這些話,除了聒噪,什么都不是。
她緩緩地轉過頭,看向身邊那個像一尊鐵塔一樣,用身體為她擋住大部分風沙的男人。
她的丈夫,商大灰。
他正齜牙咧嘴,一臉便秘的表情,顯然也在用他那不太靈光的腦子,全力抵抗著魔咒的侵蝕。
他感受到了妻子的目光,有些憨傻地回過頭,咧開嘴,露出一個“媳婦兒你放心,俺沒事”的笑容。
姜小奴看著他,忽然,很輕很輕地問了一句。
“哥。”
她的聲音有些沙啞,在這甜膩的風中,像一縷干凈的冷空氣。
“當年你娶我的時候,……說過啥好聽的沒?”
“啊?”
商大灰愣住了,那張寫滿“俺尋思”的臉上,罕見地露出了茫然和一絲窘迫。
周圍的禮鐵祝、井星等人也都是一愣,不明白在這生死關頭,姜小奴怎么會突然問出這么一個……風花雪月的問題。
商大灰吭哧癟肚地撓著后腦勺,臉都快憋紅了。
娶媳婦的時候……說過啥?
他那榆木疙瘩一樣的腦子里,開始瘋狂地回想。
好像……是說過幾句。
當時媒人按著他的頭,讓他對著小奴說點啥,表表決心。
他記得自己當時緊張得跟要上刑場似的,滿頭大汗,支支吾吾了半天。
“俺……俺稀罕你?”
不對,這話太輕浮了,當時沒好意思說出口。
“妹子你長得……帶勁?”
更不對了,這話聽著像流氓,大舅哥非得把他腿打折了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