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起了妹妹商燕燕。
妹妹為了追隨大舅哥的幻影,把自己“付”出去了,變成了一座石像。
結果呢?
她爹怎么辦?她哥怎么辦?她姐姐怎么辦?
他想起了龔衛和井星。
一個為了義氣,一個為了道理,也都把自己“付”出去了。
結果呢?
大家看著他們的石像,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塊大石頭,難受得要死。
商大灰的腦子里,沒有那么多大道理。
他只有一個最樸素的邏輯鏈條。
俺死了→媳婦和娃沒人保護了→她們會挨餓,會受凍,會被人欺負→她們會哭,會難過,會過得很慘。
俺活著→俺能打跑壞人,能掙錢養家,能給她們做好吃的→她們會吃飽穿暖,會笑,會過得開心。
這……這還用選嗎?
商大灰想了半天,終于想明白了。
他抬起頭,對著那片虛無的、純白的天空,用一種近乎于告解的、無比誠懇的語氣,甕聲甕氣地說道:
“俺……俺不懂啥叫付出,也不懂啥大道理。”
他的聲音很粗,很直,像一塊未經打磨的原石。
眾人屏住了呼吸,等待著他的答案。
“俺就知道……”
商大灰頓了頓,他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點憨氣的虎目,此刻卻清澈得像山間的泉水,倒映著懷里妻子的臉龐。
“俺要是沒了,俺媳婦和娃,就得讓人欺負。”
這句話,他說得無比篤定,仿佛在陳述一個宇宙間顛撲不破的真理。
“俺媳婦長得好看,俺不在了,肯定有壞小子惦記她。”
“俺家芊芊那么可愛,俺不在了,肯定有熊孩子搶她糖吃。”
“俺媳婦手不能提,肩不能扛,俺不在了,冬天誰給她扛煤氣罐?夏天誰給她修漏水的房頂?”
“俺不在了,她想吃豬蹄子了誰給她去買?她被人罵了誰替她罵回去?”
商大灰絮絮叨叨地說著,說的全都是些雞毛蒜皮的、充滿煙火氣的瑣事。
沒有一句豪言壯語,沒有半點詩和遠方。
全都是柴米油鹽,全都是家長里短。
但這些話,卻像一記記重錘,狠狠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。
那高高在上的詠嘆調,似乎被他這番過于“接地氣”的言論給整不會了,它沉默著,仿佛在等待一個更“高級”的答案。
商大灰沒讓它等太久。
他深吸一口氣,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吼出了他思考的最終結論。
“所以,俺得活著!”
“俺必須得活著!活得壯壯的,活得久久的!活到牙都掉光了,也得活著!”
這一聲怒吼,充滿了野獸般的、原始的生命力,震得整個純白的迷宮都嗡嗡作響。
然后,他抬起那雙赤紅的虎目,死死地盯著虛空,仿佛能看到那個提問的“神”。
他咧開嘴,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,那笑容,充滿了最純粹、最野蠻的守護欲。
“誰敢動他們一下,”
“俺就干死誰!”
……
死寂。
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徹底的死寂。
如果說,姜小奴的答案,是用一把鋒利的手術刀,精準地剖開了“為愛犧牲”這顆華麗腫瘤,露出了里面自私、懦弱的內核。
那么,商大灰的答案,則是根本不屑于跟它辯論。
他直接掄起一把八百斤的開山大斧,對著這套虛偽的邏輯體系,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!
什么付出?什么犧牲?什么奉獻?
滾犢子!
老子不跟你玩這套虛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