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是迷失地獄里那三座靜靜佇立的石像——商燕燕、龔衛、井星。
是遠處那些雖然還活著,卻已經心死的同伴——黃北北、常青、沈瑩瑩他們。
是每一個倒下的兄弟,每一張痛苦的臉,每一次無能為力的告別。
這些,才是他現在必須背負的“裝備”。
它們不是鎧甲,不是刀劍,它們是刻在他骨頭上的責任,是壓在他心頭的大山。
他忽然想起小時候,他爹帶他去伐木。他爹指著一棵需要幾人合抱的大樹,跟他說:“兒子,砍樹,不能光用斧子,得用你自己的分量去壓。你人往上一掛,斧子才能砍得深。”
現在的他,就感覺自己掛在了這棵名為“責任”的大樹上。
沉。
沉得他喘不過氣。
但也正是這份沉重,讓他腳下的每一步,都踩得無比踏實。
“媽的……”禮鐵祝低聲罵了一句,聲音沙啞,他從自己的儲物法寶里,掏出了一個軍用水壺,擰開,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。
不是什么靈丹妙藥,就是最普通的涼白開。
他需要用這種最真實、最沒有味道的液體,來沖刷掉剛才那股讓他反胃的“香味”。
另一邊,商大灰的“準備”方式,就簡單粗暴得多了。
他沒管什么法寶,也沒想什么責任。
他從懷里掏出最后半塊風干的牛肉干,珍惜地看了看,然后塞進嘴里,像一頭倉鼠一樣,腮幫子鼓得老高,用力地咀嚼著。
他腦子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。
他只知道,媳婦不喜歡門后面的東西,那門后面的東西就不是好東西。
他只知道,打架需要力氣,吃飯才有力氣。
他只知道,一會兒進去,他要像一堵墻一樣,擋在媳婦前面。誰想碰他媳婦,就得先從他的尸體上跨過去。
他一邊嚼著,一邊偷偷地看了一眼姜小奴。
他發現,自己好像越來越看不懂自家媳婦了。
以前,他覺得媳婦就像一朵需要他小心呵護的小白花,風一吹就倒,雨一淋就蔫。
可現在,他覺得媳婦像……像小時候他家灶坑里那根燒火棍。
看著黑不溜秋,不起眼,有時候還燙手。
但你家里的鍋,離了它就開不了火;你家里的炕,離了它就暖不起來。
它能把那些生的、硬的、難啃的玩意兒,都給你燒熟了,讓你能吃下去,能活下去。
商大灰忽然覺得,自己剛才被那些食物幻象迷住,太丟人了。
他一個能吃的,竟然被吃的給騙了。
他配不上這根燒火棍。
他嚼著嚼著,眼圈有點紅了。
他把最后一口牛肉干咽下去,然后走到姜小奴身邊,像個做錯事的孩子,甕聲甕氣地說:“媳婦,俺……俺以后少吃點。”
姜小奴回過頭,看著這個滿臉羞愧的憨貨。
她沒說話,只是伸出手,很自然地幫他擦掉了嘴角的牛肉干碎屑。
然后,她從自己的口袋里,也掏出了一樣東西。
那不是什么法寶,也不是什么武器。
那是一顆用紅繩穿著的、已經磨得有些發亮的狼牙。
是她哥姜白龍留給她的遺物。
她一直貼身戴著,此刻,那顆狼牙被她的體溫捂得暖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