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次碎的,是某種更根本,更核心的東西。
是拴著他這頭野獸的,最后一根,名為“人性”的韁繩。
是隔絕著“丈夫商大灰”和“灰陵山神”之間的,那層薄如蟬翼,卻又堅不可摧的……次元壁。
束縛,被解除了。
封印,被打破了。
他那身由柴米油鹽、家長里短、嬉笑怒罵構筑起來的,名為“普通人”的外殼,在這股力量的沖刷下,如同被洪水淹沒的沙雕,瞬間土崩瓦解。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
商大灰的喉嚨里,發出了破風箱般的嘶吼。
他能感覺到,一股金紅色的,帶著硫磺和鐵銹味道的火焰,正從他的心臟里燒起來,順著血管,沖向四肢百骸。
那不是什么神圣的火焰。
那玩意兒,臟得很。
那是無數個日夜里,他因為沒錢給女兒買一個新玩具而憋在心里的火。
那是每次看到媳婦兒因為操勞而日漸憔悴,他卻無能為力時,悶在胸口的火。
那是他作為一個男人,一個丈夫,一個父親,面對這個狗屎一樣的生活,所有無能為力的憤怒,所有咬碎了牙往肚里咽的委屈,所有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的憋悶……
這些東西,平時都被他用憨厚的笑容,用“多吃一碗飯”的樂觀給死死壓著。
像一個塞滿了炸藥,又被焊死了蓋子的壓力鍋。
而姜小奴的死,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不。
是有人拿著一把加特林,對著這個壓力鍋,打空了整整一個彈夾。
鍋,炸了。
被法則之力死死壓制住的禮鐵祝,眼珠子都快從眼眶里瞪出來了。
他看到了什么?
他看到商大灰的身體,正在發生一種極其恐怖的變化。
他的皮膚,開始泛起一種金屬般的暗灰色,上面浮現出無數巖漿一樣流動的赤紅色紋路。
他的身體沒有變大,反而像是被千錘百煉過一樣,每一寸肌肉都變得無比凝實,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。
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。
那雙原本總是帶著點憨厚和迷茫的眼睛,此刻,已經變成了一片純粹的,燃燒著金紅色火焰的虛無。
那里面沒有悲傷,沒有憤怒,沒有仇恨,什么都沒有。
就像兩座剛剛噴發過的火山口,所有的情緒,都已經在剛才那場毀天滅地的爆發中,燃燒殆盡了。
剩下的,只有最純粹的,足以讓整個世界回歸熱寂的……毀滅欲。
“這……這他媽是……”禮鐵祝的世界觀正在被反復碾壓,“超級賽亞人……之綠帽限定版?”
他終于明白了。
從頭到尾,軍南都搞錯了一件事。
商大灰的核心力量,從來都不是什么【無窮之力】。
那玩意兒只是個發動機。
真正驅動這臺戰爭機器的,是刻在他骨子里的,最原始,最野蠻,也最純粹的東西——
守護。
他就像一頭熊。
你可以在他面前炫耀你有多么廣袤的森林,有多少吃不完的蜂蜜。
他不懂,也不在乎。
他唯一在乎的,就是他身后那個小小的,有點漏風的熊洞,和他洞里那頭絮絮叨叨,會為了一點小事跟他吵架,但總會把最大那塊肉留給他的母熊。
現在,你當著他的面,拆了他的洞,殺了他的熊。
然后你還指望他能跟你坐下來,心平氣和地討論一下“愛與權力”的哲學思辨?
開什么國際玩笑!
熊,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。
它只會把你的頭,擰下來。
軍南臉上的笑容,終于有了一絲凝固。